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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林安然抽空回了一趟家。
自从当上鹿泉街道副主任以后，他感觉自己的私人时间越来越少。白天在单位忙公事，晚上不是应酬就是和王勇、尚东海聚在一起谈服装城的事，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账目。
回到宿舍区的时候，竟遇见了李亚文的爱人董云，本想打个招呼，没想到董云远远见了他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最近一段时间，董云和女儿李小丽因为李亚文的案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自己男人出了这档子事，不是看在已经有个这么大女儿的份上，早离婚了。
前两天听江建文打电话来说，临海区自李亚文出事以来，临川派里已经有不少干部倒戈了。其中就有周宏伟的份，在两会前的一次思想教育活动上，周宏伟深刻揭批自己从前受了李亚文的荼毒，在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改造上存在问题云云，说到动情处甚至涕泪俱下。
而非临川派的干部，则在背后议论纷纷，幸灾乐祸的、弹冠相庆的不乏其人。如果不是一些临川派干部还在领导岗位上，又忌惮钱凡还没病死，恐怕早就公然在临海区政府大门口放鞭炮庆祝了。
看着董云憔悴的面容和落寞的背影，林安然不由心中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梁少琴见儿子回来，大为高兴，赶紧打发孟小夏出去买只白斩鸡回来加菜。
孟小夏来林家也有一段时间，人越来越时髦，竟然化起了淡妆，出门的时候带着一阵香风，显然喷了香水。
梁少琴的病退手续正式办了下来，现在乐得清闲，手术后腰也好了许多，整个人在人大的时候精神多了。
开饭的时候，林安然狼吞虎咽，大赞母亲的手艺了得，说都是家里的东西好吃。
梁少琴笑吟吟看着儿子，忙不迭劝着，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午饭，梁少琴说：“儿子，妈有事跟你商量。”
林安然翻着报纸，说：“妈你有事就说吧。”
梁少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孟小夏，说：“我想你帮忙，在王勇的金地服装城拿个铺位，小夏想在那里开个服装店。”
林安然从小是梁少琴娘家人照顾的，所以梁少琴特别承娘家人的情。林安然放下报纸，没回答母亲，却看着孟小夏说：“虾妹，我让你来是陪我母亲的，你要是去做服装生意，谁陪我妈？”
孟小夏反驳道：“谁说我做生意就不能陪我姨了？再怎么着也你强，我收了铺子自然就回家给我姨做饭了，你看看你自己，十天八天没一天在家里过。”
她嘴快，一说起话来就像突突冒火的班用轻机枪。可说得也并非毫无道理，顿时把林安然说得一愣一愣的。
梁少琴在一旁帮腔，说：“小夏也没说错，你现在在开发区买了房，工作又那么忙，都是小夏陪着我。唉，说起来，你要是讨个媳妇回来，你妈我也不至于这么孤单……”
林安然最怕母亲催婚，一提这个就头大，赶紧投降道：“好好好，我就算答应帮忙，可这本钱怎么办，开店没十万块别谈呢。”
梁少琴说：“本钱我出，算我投资给小夏。”
孟小夏听了，扔下碗筷，过来就搂着梁少琴脖子，在她脸上啵地亲了一口，娇声娇气道：“还是我姨疼我！我亲妈还亲。”
林安然知道上次自己给了五十万给梁少琴，这十万恐怕拿出来也没问题，见梁少琴心意已决，自己继续反对也无效，只好由得她。别看自己外头说一不二，在家里还真没什么发言权。
“好吧，妈您自己决定吧，我没话说，不过王勇那里人家是做生意的，我做朋友也不好太占别人便宜，能要到就要，要不到也别怪我。”
说罢，瞪了一眼孟小夏，后者冲他做了个鬼脸，收拾碗筷回厨房去了。
下午在办公室里忽然接到杨的电话，自从杨调到开发区后，这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俩人聊了一阵，林安然问：“杨大哥这次调整什么岗位？”
杨说：“我啊，还是写材料的命，到组织部去当副部长。”
林安然暗暗吃惊，组织部副部长，这个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上的，况且以杨这样的年龄，到这个位置上意义非凡。虽然实惠程度不上当一个部委办局的正职，但是政治前途却这些部委办局的正职要光明许多。
“恭喜杨大哥了！”林安然心想，这肯定也是钟山南运作的结果，不过杨本身手段也非凡，能让茹光彩拉进组织部，恐怕并非钟山南推荐一下就可以的。
杨说：“我也要恭喜你了，听说你也要高升了？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了，以后还要多关照老哥我啊。”
显然杨也听到了一丝风声，他既然和组织部的人关系走得近，自然就能听到消息了。
两人又扯了几句。杨忽然说：“其实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件事向求兄弟帮我办办的，估计你会为难，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林安然听他这么说，也不敢马上答应，说：“你先说说看，能行的我一定帮。”
杨说：“最近我听到个事，说董阿姨现在家里的情况很不好。市里纪委派人来调查李书记，虽然最后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按照惯例，他们冻结了李家所有的存款。”
这种办案程序，林安然还是略有听闻，但还是猜不到杨要求他办什么事。让他给纪委说情，早点解冻这些存款？恐怕不可能，这时候谁敢出头给李亚文说情？除非是钱凡自己操作。
杨继续说：“李书记的娘今年都八十了，在乡下，最近身体有些问题，住院了。李家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好，我想你是不是帮我个忙，你和她住在同一个宿舍区，能不能帮我把两万块钱给她拿过去。”
林安然没想到杨是让自己当跑腿，送钱去了，他忙问：“李小丽不是也在财政局工作了吗？怎么现在李家都到这种地步了？”
杨叹了口气，说：“放在以前，这钱就是小钱，可现在哪还能跟以前？李小丽刚参加工作，能有多少工资？李书记出事后，以前和他好的男朋友都吹了……”
林安然是第一次听说李小丽的状况，以前的男朋友经常往李家跑，林安然在宿舍区也碰过一两回，高高大大挺帅气一小伙子，据说在国税局工作的。
也不免有些感慨，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正如杨说的，李家的状况现在可想而知。
于是说：“行吧，我帮你这个忙。”心里也盘算着，自己是不是也加上一万，表示下心意。
挂了杨的电话，林安然心里又冒出个疑问，杨到底是怎么离开李亚文身边的？当初外面传言是俩人闹翻了，后来杨说是李亚文自愿放他走的，如今杨又让自己送钱给李家渡难关。
这杨，还真是人如其名。
这天下午，杨就把钱拿了过来。
到了晚上，林安然特地推了应酬，赶回母亲家中吃饭，到了晚上将近九点，借口散步离开了家里，在大院里转了转，看到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溜上了李亚文家里。
董云没想到是林安然，开门一刹那甚至忘了问什么事，站在门口挡着也不说话也不让路。
林安然说：“董姨，能进去说吗？”
董云知道，现在还能来李家的人，肯定不是为了求她办事了，李家今非昔，人家敢过来串门都不错了。
进门在沙发上坐下，董云给林安然倒了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安然主动说道：“董姨，是这样的，杨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家最近有点状况，托我带两万块过来给您应急。”
他把杨的钱拿出来，又把自己装在信封里的一万元放在桌面上，说：“这一万元，是我的一点心意。杨说，钱不用还，我的钱，董姨你也不用还了……”
董云眼睛定定看着桌上两叠钞票，许久不说话，林安然心里有点发毛，当初自己离开临海区，也不知道李亚文会在家里怎么说自己，万一董云闹起来，把自己赶出去，惊动了邻居可就麻烦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只听到隔壁传来电视机的里的声音，过了足足五分钟，董云终于哇一声，捂着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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