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惊讶？很诧异？”
侯八爷注意到了纳兰病脸上的表情，他先是一楞，然后就开始发笑，越笑越大声，在纳兰病阴冷的眼神注视之下，逐渐笑出了眼泪，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物一样。
纳兰病现在不光脸色难看，就连他的嘴唇都逐渐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大天雷真气的力量已经深入脏腑，疯狂破坏他的内脏，那些存在着，或是存在过寂灭真气的地方，都会被大天雷真气当成‘敌人’，它在攻城略地，毁灭一切死寂的气息。
纳兰病甚至有种感觉，自己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至少……至少让我把一切交给‘未来’！
意识到死期将至，纳兰病的眼神顿时决绝起来，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二十步的三里，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低吼，强行挪动千疮百孔的身体，向三里走去！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弃吗。”
侯八爷见状，也发出了一些可惜的感叹：“纳兰病，你这老鬼虽然讨厌，但你确实是个‘人才’。”
“新的大幕已经拉开，这场戏剧，还需要更多人才的参与。”
“如果你死在这里，未来应该会相当无聊吧？”
侯八爷这么说着，却抬头看向了封锁这一切的紫色锁链。
‘虚空镇’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无从逃窜。
同时，陆离的‘意志’也一定在注视着这边。
侯八爷那番话，其实就是说给陆离听。
他在等待一个决断。
其实在抛出虚空镇的一瞬间，侯八爷就明白了陆离的意思。
纳兰家的‘智慧’，以及纳兰家的‘力量’，只能留下来一个。
纳兰病身为纳兰家现存最年长的一位老鬼，他的脑子里存在着不少有趣的秘密。至于那个‘三里’？
侯八爷的目光微微一偏，看向跪在地上，宛如野兽一般不肯屈从虚空镇之力的女子，眼底闪过了漠然之色。
神教与纳兰家联手创造的‘古武灵’。
天阶，‘天缺’！
与其说她是纳兰家的血脉延伸，倒不如说是纳兰家的血脉，混合神教提供的‘神灵血肉’创造的怪物。
她不是天缺，但天缺却是她！
面对这种非人手段创造的东西，侯八爷眼里只有漠然跟厌恶，甚至想到了许多不算太好的回忆。
在人体之上开发各种全新的构思，探究更深层的奥秘，这并不是神教或者纳兰家的专属。
身为侯家唯一一个不适合‘皇者霸临’的直系血脉，侯八爷也曾感受过那如同浸泡在冥河之中的恐惧。
所以，他的眼神才会如此漠然。
啪！
就在侯八爷陷入沉默的时候，纳兰病忽然失去平衡，摔倒在雨水之中，苍老的面皮甚至被废墟里的碎石划破。
身为明幽巅峰的宗师，此时此刻几乎可以说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他也用双手抠着石块，努力挪动，爬向三里！
“侯鲤，你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纳兰病费力吐出一个又一个音节，他的喉咙已经快要被‘雷火’烧坏了，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反而有一种类似于朝见神灵的虔诚。
‘无缺’，就是纳兰家的‘神’。
不惜跟神教秘密联手，出卖了许多可以出卖，甚至不能出卖的代价，并且在牺牲了几乎所有家族的年轻子弟后，他们才得到了‘三里’。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事情早已经不是个人生死能够左右的了。
只要能够保全‘三里’的延续，复兴纳兰家的荣光，纳兰病甚至可以笑着赴死，双手奉上自己的一切。
侯八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低声道：“纳兰家的孩子们，用他们的血肉铺垫了这条复兴之路，真的值得么？”
“当然！”
纳兰病听到这个问题，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当然值得！”
“很好，那你就去死吧。”
侯八爷闭上眼睛，复而睁开，淡淡道：“将你的一身力量继承给她，然后去幽冥看看，你们到底创造了什么样的怪物。”
纳兰病向前爬的动作僵硬了瞬间，紧接着却又更加坚定地向前方的三里爬去。
二十步的距离，往日里他都根本不会在意这段距离，到了如今，却成了阻拦在他身前的一条深渊。
好在，深渊也有跨越的时刻。
他已经快要触碰到被压制的三里了。
只要抬起手……
只要做到这么简单的动作，便能够将一身浑厚的寂灭天功传给三里。
哪怕这途中会有耗损，但‘天缺’的能力，也足够将这股真气转化成三里的实力，让她直接一跃到明幽后期，并且拥有无限光明的武道未来。
只要……
纳兰病在侯八爷冷漠的注视之下，慢慢抬起手臂，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三里。
“够了，停下吧。”
与此同时。
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闯入纳兰病的耳中，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极其冷漠的阴影。
他感觉他的手臂被人踩在了泥水里。
“不！”
纳兰病发出一声惨叫。
那就像是亲眼看到‘梦碎’的痛苦。
“侯八爷说得没错，你现在的样子，确实太丑陋了，纳兰家主。”
纳兰病听到这个声音，双眼里布满通红的血丝，抬起头来向来人，几乎要用怒火把他给吞噬。
他盯着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庞，好像产生了一些明悟，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
“看来忘了做自我介绍，这样对待老前辈，确实有些失礼了。”
“那么，让我们认识一下。”
雨中的青袍少年露出笑容：“初次见面，我就是陆离。”
咔嚓！
雷光再次划破黑夜，照亮了这诡异的场景。
纳兰病嘴唇颤抖，死死盯着陆离，片刻之后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颓然道：“你赢了，陆离，是你赢了。”
他好像心如死灰，再也不看三里一眼，更不看那边静立的侯八爷。
似乎所有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
梦该醒了。
“纳兰家主，现在就绝望，未免太早了一点吧？”
就在纳兰病几乎要把自己的头给埋在泥水里的时候，陆离再次道：“要知道，这一次我可是带着‘诚意’而来，相信我，那个价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或许应该谈一谈，有关于‘神教’的事情？”
陆离的声音极其温和，但说到神教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杀意出现。
“呵呵。”
纳兰病冷笑了一声，根本就没有谈话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脸颊紧贴着泥水，已经连呼吸都已经很费力了。
如果保持现在的状态，几乎用不了太久，他就会死在体内肆虐的‘大天雷’之下。
不得不说，侯八爷虽然以一敌二，却还是赢下了这场战斗。
大天雷秘法死死克制了他，同时侯八爷本人也是明幽巅峰的强者，拥有着这样的优势，想要赢下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
“陆总管，他快死了。”
侯八爷也注意到了大天雷真气已经给纳兰病带来了几乎不可逆转的伤害，低声叹道：“我也快死了。”
陆离闻言，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侯八爷的错觉，他竟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紫金色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侯八爷几乎以为自己在与‘神灵’面对面，心里骤然一紧，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陆离淡淡道：“有我在，今天谁都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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