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真的不在乎结果了么？”
沈青苡没有被表象迷惑，直戳红心的问。江衡愣着，随即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她可没有那么简单，聪明的很，“在乎。”坦诚地回答问题，并没有隐瞒。
世界上，哪有人能够做到无欲无求，那需要多少悟的能力。
江衡不是圣人，他有欲望，贪心，野心，“我会拼劲全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没有办法得到，我会装作满不在乎。然后，就可以连自己都欺骗，慢慢习惯……”不是成熟，“只是熟知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伪装，最狠毒的人，是连自己都会欺骗的。”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沈青苡趴在江衡旁边，低声呢喃着说，“感觉很惨的样子。”
“嗯，有一点。”江衡勾起嘴角的弧度，深吸一口气，残酷的成人世界，又有谁不惨呢，只不过即便遍体鳞伤，满身伤口，也要把好端端的样子展现给众人，苦吞到肚子里，毕竟，不会有人同情，更不会有人感同身受，只会得到嘲笑，和一次次揭开伤口。
关于企业管理，沈青苡像是孩子般，不停的询问，江衡耐心地解释，不忍心对她说慢慢来，只是心疼那双疲惫到睁不开，而变得红血丝都充满的眼睛。没有人记得，那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窝在江衡怀里，沈青苡的手在睡梦中迷糊的搂着他的腰，脸庞轻轻蹭着，满足的眯起眼睛，笑起来。
第二天，没有再找任何理由，江衡来到公司。
接待的仍旧是熟悉的面孔，本以为要签约，江衡进门第一句话，却是，“叫詹姆斯来见我吧，他应该在公司。”詹姆斯是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是创始人，与江衡算是朋友的关系，互相了解，也有些惺惺相惜。
“老板，他不在公司，您有什么问题，跟我沟通也可以。”
对面坐着有些为难的男人，江衡将手中收集到的资料，投掷到对面，站着并没有落座，随时都有转身离开的打算和准备。“如果他不想要见我，那么合作就作罢。”江衡静静的等待着回答。
“稍等，我去……商量一下。”
工作人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被发现。
十分钟后，金发男子潇洒的走进来，服装得体，不过脸上憔悴的模样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西服裤子像是阔腿裤般，可见他最近暴瘦。胡茬没有来得及整理，一双眼睛凹进去，本来苍白的脸，如今更是有些惨白的色彩。
“果然是江，被你发现，我不意外。”
詹姆斯一直在后面暗中观察，对沈青苡点点头，并没有过多好奇。此刻，他也不是八卦对方私人生活的立场和条件，“为什么要骗我？”江衡站在原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微表情变化。
“坐下聊吧，会很漫长。”
詹姆斯深吸一口气，摊开双手，指着这间办公室，说：
“整栋大楼，租金只是续到周末，所有可以变卖和搬离的，都处理好。”空空荡荡的房间，原本沈青苡以为是崇尚工业化的装修风格，简约……可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奇怪。
“你知道，我不习惯对人低头，如果能够拿到跟你的合作，至少我可以在江城重新开始。”詹姆斯身体靠在椅背上，用手遮盖住眼睛，说：“要我直接跟你坦白，公司面临破产，绝大部分资产被冻结，需要你的帮助，我已经抗不下去了？”
“江，我做不到。”
詹姆斯摇头，“我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我低头，哪怕是失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上个季度，关于公司的资料还是……”江衡对此很疑惑，破产不会是一朝一夕之间发生的事情，绝大多数是可以通过融资等其他方式来挽回。明明上个季度，他们的报表仍旧是喜人的数字，甚至被评为最有潜力的公司。
到底发生了什么？
“报表是会骗人的，江。”詹姆斯冷笑着，似乎是在自嘲，身为公司老板，他却无法分辨出哪项数据是虚假的，始终被蒙在鼓里，“中饱私囊，是成语，对吧？”在中国留学过几年的詹姆斯能够如此熟练的运用成语，却多了几分心酸。
当发现漏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是无底洞，当你以为能够填满，向里面投入了很多的时候，却发现那是永远都填不满的。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詹姆斯散尽家财，妥善安置了公司员工，“如果能够拿到跟中衡的合作，你难道要靠这么几个人，去推进么？”
此番合作，根本不是小项目。
江衡拧起眉头，去思考着可能性，“江，我现在后退是悬崖峭壁，没有任何路可以走，就算不眠不休，也要重新能够建立起公司。”哪怕不是现在的万丈高楼，没有名望，影响，他也需要有一处地方重新开始，哪怕只有几台电脑，两三个工作人员。
“六个月，试用期，价钱是原本的半成。”
江衡没有犹豫，撂下这句话，“能做么？”
“江，你要怎么说服其他人？”詹姆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决定，担心忧虑的说。
江衡耸着肩膀，走到他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你都已经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去顾虑我的处境？应该要抱紧大腿，生怕我反悔的直接将合同签了才对。看来，还是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喽。”
“不，我只是不想朋友为难。”
眼前的场景，是詹姆斯最讨厌的，极力想要避免的。
同情，施舍，曾经站在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人，是忍受不了这种落差的。
“江，我不希望……”詹姆斯还没有开口，沈青苡没有继续保持沉默，而是走到他面前，将笔打开，递给他，指着桌面上的合同，说：“我如果是您，就先签下来，再去问原因，毕竟，人的想法可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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