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心态不好吧。”
沈青苡久久没有抬头，路边摊零散的食客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肉串很早就已经凉透，没有人再拿起来吃过，坦白局也陷入僵持，彼此掏出血粼粼的伤口，难道是最好的选择么？此刻的他们，谁都不能够确定给出答案。
江衡轻轻说，“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因为，我不敢提起。”沈青苡咬着嘴唇，感受口腔内传来铁锈味道的血腥感，“对我来说，这些远远不是过去式。只要想起，还是会很难过。我做不到像是你们那样洒脱。”理智的人会很快摒弃那些对自己不利，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和事物。
偏偏沈青苡是钻牛角尖，无法解脱，会折磨到老的性格。
“没事，以后会有我在。”江衡为安慰的说着，却没有看到沈青苡在路灯下落寞的脸色，她不太相信这些，口头的承诺永远都经不起考验。无数人，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留下过承诺，如果其中任何人能够做到，她都不会遇到江衡，拥有现在的人生。
抬头，天空中一轮月色，沈青苡叹口气，说：“我想回老宅住，今晚。”
“我送你回去。”江衡无法开口挽留，坦白局是他提议，牵引出伤心往事。家人的温暖会对她有帮助吧。各怀心事的两人，坐在车内一言不发，副驾驶的沈青苡双手紧握在一起，努力放空，那些画面却更加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沈家老宅，江衡目视着她进去后，停留很长时间才离开。
“二小姐，您回来了！”林伯惊喜的开口，沈老爷子抬头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像是蜜桃般，便猜出她肯定是哭过，“跟我进来。”沈青苡闭紧双眼，哭泣的后遗症让她的眼眸酸涩又肿胀，“老爷，您……”林伯小声嘀咕着，也不敢阻拦。
书房内，沈老爷子从小冰箱里拿出一袋冰块，递给沈青苡，“缓解下。”
“谢谢爷爷。”沈青苡牵强的抬起嘴角，浑身无力的坐在圆椅上，“跟江衡那小子吵架了？”沈老爷子点燃雪茄，声音温柔的询问。
夫妻吵架，回娘家？这种桥段通过沈老爷子的嘴说出来，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地气。
“不是，想起很多事情，需要单独静静。”沈青苡犹豫两秒，“爷爷，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忽然席卷而来的困顿感，自我贬低，让她完全处于负能量的状态中，任何人伸出手都无法将她拽离开。
沈老爷子也并没有开口，充当聆听者的角色。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并不是怪您。”沈青苡喃喃自语，“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约着去逛街，玩游戏，看电影的时候，我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学习金融管理知识。同龄人交往男朋友的时候，我甚至是连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现实并不允许。”
乖乖女的身份，困顿住沈青苡，让她寸步难行。
“另一方面，我又是被人羡慕的。
不需要朝九晚五的工作，就能够有不菲的收入。生活清闲，只需要插花，享受业余生活，睡到自然醒。每次抱怨累的时候，都会有人说，你还累么？”更多的质疑和反驳，让沈青苡学会闭嘴，不透露任何情绪。
物质上丰富，精神上却荒芜，让沈青苡哪怕遇到刘大卫那种渣男中的战斗机，却也会因为对方一句甜言蜜语，就甘愿付出一切，直到最后被彻底抛弃。
在那段感情中，沈青苡是极其被动的，甚至是从未说过“不”字。
当私生子被带进家门的那一刻，沈青苡才明白，自己从未被爱过，彻底清醒。
“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将心比心。我努力去对待别人，付出，就会收获相应的回报。可结果呢？是换来我的遍体鳞伤。”沈青苡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抬起手背倔强的擦干，泣不成声，哽咽到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听到自己的声音，沈青苡都觉得好笑，她为什么要哭呢？
“爷爷，如果不是遇到江衡，我不会想要再爱一次。”沈青苡眼神空洞，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般，没有落地的实感，“可是，现在我不确信，他会不会是对的人。我爱他，但，这次能够长久么？”
很多疑问，这些日子逐渐填补充满她的脑海。
沈老爷子始终静静地听着，等待她情绪稍微平复后，慢慢说，“首先，对于你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情绪，并不是失败和奇怪。人是复杂的动物，学会独立思考，有自我情绪的那刻起，就注定会孤单。”
群居动物，并不代表她始终有同伴跟随。
“孤单，是所有人都应该学会的。父母、亲人、朋友、爱人，都不会跟随着你到生命的尽头，生老病死的客观因素，感情变化，荷尔蒙减退的主观因素，你要学会自己独处，并且习惯这些孤独带来的时间。”
沈老爷子用老话说，半只脚已经迈入黄土之中，在这栋空房子内，他也是孤独的。
“其次，对于爱情。只能说，现在的你还很年轻，相信梦幻和虚无缥缈的理想中的感情。上一秒很爱你，下一秒想放弃，只能说遇到的人都没有爱你那么深刻，孩子，你也不应该全盘否定他们对你的好，曾经的付出和喜欢。”
被伤害的太深，让沈青苡对所有事情都怀着负面的态度，否定。
“没有办法走出来，会让你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最后精神崩溃，不是好兆头。”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沈青苡的旁边，握着她的肩膀，声音温柔又有力的说，“当你再经历一些事情，就会发现，今天所有的苦恼和忧虑，眼泪和欢喜，都可以轻描淡写的提起并带过，不值得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去怀疑，甚至是去否定自己。”
“活的自私一点，是你在学习如何成为优秀的人前，要学会的。”
沈老爷子心疼的看着那双已经肿起来的眼睛，哭不停的女孩儿，她给自己太多压力了，这也是他的错，沈家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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