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头？”
沈老爷子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有些堂皇。年长些的人，很少去回忆人生，毕竟每次重温，都会惹起伤心事。渐渐发现很多记忆都慢慢消失，记不清楚，甚至是有些模糊。记忆力像是细胞般退化，让人心酸。
“嗯，前几天听江老说起过，你们好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沈青苡之所以好奇，是前阵子去医院陪着江老做复健的时候，听他提起过。江衡对此一点儿都不清楚，毕竟关系不太好。想要打探，就只能够从沈老爷子寻找突破口，“好像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吧。”沈老爷子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说。
与现代社会环境不同，沈老爷子青年时期过得十分贫苦，没有环境和条件，只能够每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捡煤球，还有野菜，回家就要去劈柴，烧火，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脑袋里面想着怎么去获得更好的生活？那都是天方夜谭。
沈老爷子认识江老，是在捡煤球的时候。
“这是我先看到的！”“放手，是我先捡起来的！”两个小孩在街边就这样吵起来，甚至是大打出手。彼此鼻青脸肿，更是一身灰尘，衣服都脏乱差到无法直视，煤球也碎成一地，捡起来都困难的程度。
两个孩子坐在路边，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太阳慢慢落下，互相笑着。
朋友，似乎是一瞬间的决定。“可是，我听江老说，好像你们之间有过很多争吵，年轻的时候并不像是特别亲密的样子。”沈青苡略带着疑惑和不确定的开口，怎么好像跟江老那里提起的是两个版本呢？中间到底是谁添加了虚假呢？
“的确不算是亲密。男人之间本来交往就粗狂很多，不在意那么多细节。”
沈老爷子没有否认，眼角倒是也带着一点点笑容，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几乎是每天都在吵架，有些时候大打出手。回家因为衣服被撕扯烂了，脸上出现淤青再被追加的骂一顿，简直就是噩梦！”
“那，为什么还要联系到今天？”
沈青苡无法理解他们那代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换成自己，如果身边的人每天都在吵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拉黑，删除掉一切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人。与其浪费时间去让自己承受负面情绪，不如去重新寻找合拍的朋友。
“因为我们两个很像……”
沈老爷子眼睛盯着桌面的某处焦点，陷入回忆的漩涡中，“都是有胜负欲的人。”
在那个年代，下海经商还没有普及，人人似乎都想要寻求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许是在集体内，也有可能是在国企，工厂。不分男女，只要有工作，即便是重工，也会欣然接受。可沈老爷子偏偏冒出了想要去经商的想法，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念叨，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天方夜谭。
家里的父母甚至是想要跳大神，给他
驱散脑袋里面的乱东西，却只有江老认可他，“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想法。”江老和他两个年轻孩子坐在路边，互相说着自己的想法，并且给予建议和完善。
“家里并不支持的情况下，怎么去建立启动资金啊？难不成是煤球？”
沈青苡像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般，双眼冒着光的询问。沈老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却还是耐心的点头，说：“捡一些可以卖掉的东西，瞒着家里人偷偷赞起来，等累积到一定程度，就去卖冰棍。”
“这么说起来，像是你们说的第一桶金，是我和江老头一起赚的。”
脑袋里面光有着梦想，却没有办法付诸现实，两个年轻人孤注一掷的去买了两箱冰棍，放在保温箱里，抱着走家串户的叫卖着。可能是看着他们两个孩子太可怜，倒是也有不少邻居捧场。经商的乐趣，沈老爷子第一次发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在我和江衡见面订婚之前，您从来没说过……”
沈青苡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问到什么敏感问题。可沈老爷子却摇头，淡淡的笑着，说：“很多时候，朋友是不用挂在嘴边联系的。对公司的不同理念，发展方向，还有繁忙的工作让我们逐渐没有联系。成家立业，有忙不完的事情，也懒得去跟对方解释，想一起喝酒，连时间都没有。”
江城发展迅速的那几年，白手起家的沈老爷子和江老，几乎是没有几天落地，都在飞机上度过，世界各地的谈判，签订合同，扩展公司。久而久之，像是习惯般，就断了联系，也没有非要见面的必要和理由。
“江衡跟我说，您曾经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沈青苡调皮的眨着眼睛，看到沈老爷子咳嗽一声，扭头别开视线的模样，“我以为您一直都不喜欢我，所以才会避开您，一直都躲着。”
“我也以为丫头是不喜欢沈家。”
沈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懊恼的说，“当初将你接回来，是忽然接到消息，举目无亲的孩子，怎么可能让你那么孤单的长大。可是，回到沈家，你就像是不会书画的孩子，躲躲闪闪，甚至是偷偷把自己关起来。”
“沈家对你来说是陌生的，可能需要适应，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可是却越来越远。没有办法提起开口，更是没有理由去跟你说这些……默默的给你提供住处，衣食无忧的环境，就是我唯一的想法。”
沈老爷子坦诚的说着，沈青苡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我以为您讨厌我，所以尽可能躲避开您能够看到我的地方。看来，我们都会错意了，浪费了很多时间。”
总是以为，亲人之间很多事情不用说，可不点破，就会出现彼此误会，渐行渐远的可能。“爷爷，我们以后要好好的！您照顾好身体，我努力管好公司。”沈青苡跑到沈老爷子的身边，挂在他的肩膀上，从背后环抱着，有些鼻尖哽咽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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