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采星现在还不够强大，所以我需要为她找一个护道人。”
李无明淡淡道：“原本我想请托燕王殿下来为采星护道，可惜，燕王殿下出了意外……”
“所以，李院长是想要我来做这个护道人？”陆离苦笑道：“李院长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李无明微笑道：“如今吞天圣国，还有比陆总管更优秀的少年才俊么？”
“短短数个月的时间，能够在燕王府身居高位，又在帝都搅动风云。无论是手段、实力，还是心性，你都是上上之选。”
“当然，这些都不算是绝对的理由。”
李无明转过头来看向演武场，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真正找上你的原因，是因为你很贪婪，却懂得分寸。”
“镇国金，地部，设计杀元惊涛，甚至还参与了陛下与燕王的密谋。你在这些事情里都扮演了极具分量的角色，每一件事件背后，都能够看出你野心勃勃的手段。尤其是现在，你救了燕王的命，顶替了元惊涛成为外务大总管，若非是两国开战在即，说你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尤其现在燕王殿下武道被废，青莲……也就是葛新月虽然手腕高超，但她未必是你的对手。这对于你而言，是架空燕王，将整个燕王府乃至神威司都掌握在手里的最好机会。”
“可你直至今日，都还愿意忠于燕王殿下。说明你这个人虽然贪婪，却有分寸，知道进退。”
陆离呆滞了一瞬，无奈道：“李院长未免把我想得太过优秀了，如果李院长不提，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大事。”
“你当然很优秀。”
李无明笑道：“当时沈放歌那个小狂人扬言要杀了你，却败在你手里，被沈家送去了寒山书院至今未归。在此之前，他被誉为世家豪族之中最有望成为宗师的天才，可在你出现以后，这位天才的光环彻底破碎，甚至还显得有些愚蠢。”
提起沈放歌，陆离眉头微皱，想起这个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强敌，意味深长道：“他当然很愚蠢，但却不是蠢在他的脑子，而是蠢在迂腐。”
“守着世家豪族与皇室之间的默契，这才是他最大的错误。”
“若我是他，背靠着沈家这样的资源不用，非要在没有万全把握之时亲自下场，那我还不如自杀来得更痛快。”
陆离的话并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却直接将整个帝都的权贵圈子一网打尽，统统骂成了蠢货。
李无明也没想到陆离这么大胆，但眼神却更亮了几分，欣赏道：“陆总管果然是个妙人。”
“可惜，世家豪族与皇室之间的默契，这是规矩。他们必须要遵守这些规矩，游离在规矩左右，才能够安全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如果人人都视规矩如无物，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上到帝王，下到百姓，其实都要被规矩约束，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李无明的语气平静，不像是劝诫，更像是在跟陆离说一个简单的道理。
陆离没有反驳，却也不是完全同意，“每个人都需要守规矩，这点不假。但是有些人的守，实际上是践踏，是利用。”
“哦？”李无明笑了，“那么陆总管觉得，谁在践踏，谁又在利用呢？”
“制定规矩的人在利用规矩，懂得规矩的人在践踏规矩。”
陆离说完以后又摇了摇头：“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规矩到底为何而定。”
“陆总管认为呢？”李无明似乎有意引导陆离继续说下去。
陆离心知肚明，却并不觉得反感。
因为李无明没有什么恶意。
“李院长，就好比这武宗来说，规矩是为何而定？”
陆离反问了一句。
李无明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道：“为了稳定，为了精进，为了传承。”
“稳定内部，精进实力，传承知识。”
“为了这些，武宗才有了规矩。”
“好。”陆离点了点头：“李院长说的不错，那吞天圣国又是为何定下规矩？”
李无明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下子，就连灵儿都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语塞。
其实李无明胸中已经有了无数个答案，为了百姓，为了众生，甚至是为了皇权安稳，这些或是大义凛然，或是大逆不道的答案，每一个都可以成为吞天圣国制订规矩的理由。
可是话到了嘴边，李无明却说不出来。
最后李无明叹息道：“陆总管果然看得通透。”
陆离笑了起来：“不是我看得通透，只是我觉得，你们的规矩有问题。”
“所以我不需要规矩，也不愿遵守规矩。”
此话一出，姜采星骤然瞪向陆离。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然而李无明却并未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之后的事情就交给陆总管自己斟酌吧。”
他不再提为姜采星护道一事，仿佛先前那番谈话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之后就带着陆离跟灵儿好好在武宗内参观了一番，并且答应了灵儿进入武宗读书的要求，表明了只要他还在武宗一天，武宗的一切藏书都可以向灵儿开放。
这就算是投桃报李了。
或者也算是一种投资。
虽然陆离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经过一番谈话以后，李无明确定陆离是个聪明人，心里面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没有应下此事，并不妨碍李无明提前向陆离释出善意。
答应灵儿可以进入武宗看书，这是对陆离的善意，同样也是对灵儿的善意。
等到日头渐渐落下，暮色已至，陆离才带着灵儿起身告辞。
李无明没有挽留，而是吩咐姜采星前去相送。
一路将两人送到了武宗山门，姜采星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姜教习，就送到这里吧。”陆离在山门前停住脚步，拱手拜别姜采星。
再转身时，却听到身后响起姜采星的声音，“等等。”
陆离疑惑地看向姜采星。
后者明显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道：“有关于……有关于那个……”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没什么……”
陆离见状，就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微笑道：“最近几日我会送灵儿来武宗看书，姜教习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帮我指点指点灵儿。”
听到这句话，姜采星的脸有些发烫，却轻轻点头道：“多谢。”
“客气了。”
陆离说完，拉着灵儿就离开了武宗山门。
姜采星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彻底不见，最后才低声道：“天地灵气……也是一种可以掌控的能量么？”
话音未落，在她身周就泛起了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
“原来……真的是这样。”她看着那些虽然微弱，却切实停留在她身旁的灵气，眼底浮现了一抹喜色。
……
“老师。”
回到武宗后，姜采星看到李无明站在山崖旁的孤单身影，心底那点喜意顿时烟消云散了。
“送他们离开了？”李无明原本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听到了姜采星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声音温和道。
姜采星点了点头。
李无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笑着道：“怎么，觉得我没几天好活了？”
“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至少，在你……你们都成长起来以前，我还不至于会老死。”
李无明伸手拍了拍姜采星的肩膀。
姜采星鼻子一酸，低声道：“老师，我不想做战院之首。”
“我……我还不够强。”
像是害怕在李无明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姜采星避开了眼神，“这个位置，还是由老师来坐最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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