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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回忆

作者:佚名 返回目录

“那时候的我还太小,他说的所有东西对我来说都很抽象,无论是妈妈念给我听,还是他偶尔亲自来给我讲解,我都很懵懂。


那位父亲向来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当然发现了我没听懂,于是就很友好的给了我亲身体验。”


裴天朗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自顾自地说下去,“那时候我大概六岁。父亲在我手心放了一只小仓鼠,很小,吃的圆滚滚的,这是我第一次摸到他们,第一次摸到鲜活的生命。”


裴天朗伸出手,指尖微微蜷缩着,目光怜爱而稀奇,好像手心真的有只仓鼠,随后用另一只手托住这只手。


“父亲的手就这样托着我那时小小的手,很像寻常家庭的美好时刻。可是突然间他的手像两只铁钳一样猛地握紧我的手。


那只仓鼠在我的手心疯狂的挣扎,不停的抓挠,我很无措,但是他死死捏住了我的手指,我害怕极了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被掐住脖子的是我一样。我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开,他另一只却死死摁住我。”


“然后……”裴天朗的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哭腔,“然后我听到了最后一声垂死的哀鸣,再张开手的时候,它已经一动不动了。”


“父亲蹲在我身后,双手捏着我的肩膀说‘你看,其实生死没有人们渲染的那么大张旗鼓,它们往往无声无息的就结束了。而你现在是掌握生死的人,生死在你一念之间的感觉怎么样?’


‘不要去管别人说的,所谓什么法律什么道德,那都是有心人用来约束你的,你只有跳脱开来,才能真正的从各个方面凌驾于众人之上,才会没有痛苦和烦恼。’”


裴天朗模仿着他父亲的语气说完那些长篇大论,“这些话对那时的我来说只不过是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但是我意识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就是那只仓鼠,是父亲手里的仓鼠,是那个随时会被捏死的生命。


从那以后,无论他让我看他干什么,解剖,做标本或者任何别的事情,我都极力顺从他。妈妈很难过,很多次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她坐在床边满脸泪痕的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我无法形容的决心。


我要开始上学的时候,父亲就让妈妈开始读些书给我听,《老人与海》、《约翰克里斯多夫》、《基督山伯爵》。


人可以被杀死但不可以被打败。哈哈。”裴天朗嗤笑一声好像对此不屑一顾。


“她对我的不以为意很愤怒,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愤怒,父亲捏着我和她的命,难道不该顺从他么?为什么她要做这种无畏的抗争?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我心底对她的依恋,我很害怕父亲对我某个地方不满意,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杀了。”


裴天朗的口吻又恢复到平静,“她也能感觉到,所以每天关于我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亲自料理的,从早饭到睡前铺被子,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父亲无意间察觉了这样的依恋,很不满意,我有意无意的跟他说别人家的妈妈,他意识到,为了保持他的形象如果现在的妻子死掉再娶一个未必会有这么听话。


所以对于妈妈的计划,他暂时性的搁置了。那是我无形之中第一次反抗,我很兴奋,像拯救了全世界那样兴奋。”


“母亲对此很开心,她认为她改变了我。可是我仍旧觉得她的反抗很愚蠢,明明父亲说的做的,没什么错,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我一样顺从,这样我就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家。”


裴天朗已经不在乎顾浅有没有在听,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十岁那年,依旧是一只仓鼠,我一步一步从杀开始做的,父亲很高兴,特地陪我吃了一顿饭,饭桌上母亲却哭闹了起来,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上次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她都莫名其妙地开始掉眼泪。


父亲对此却很满意,我知道他是在用别的方式毁掉她。我不以为意,我顺从父亲,母亲也没能力反抗,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多好。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看到她在某个地方焦虑的踱步,我只以为是她的病情恶化了,最后我才发现那是为数不多她清醒的时候。”


顾浅完全呆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接触和想象过得黑暗。


“她哭闹得越来越厉害了,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甚至在我父亲剥夺生命的时候,大喊大叫地上前阻止,后果无一不是被狠狠地打一顿。有几次甚至严重到要送去医院急救,光我看到的就有不下十次,甚至我都觉得有些厌倦了。


我记得那是阳光很好的一天,我从学校回到家中,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房顶,她站在上面,双臂张着,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与放松,她看到了我,冲我挥挥手,然后跳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候的感情,痛苦?悲伤?害怕?或许都有,但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将我撕碎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命在我眼前消逝,以一种非常壮烈的方式,将原本还算光鲜亮丽的肉身变成了肉糜。”


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裴天朗似乎依旧在回味这一幕,“家里的仆人一股脑地冲了上来,我木然地经过妈妈的尸体,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坐了很久很久,恍惚间我还看到她拿着果盘向我走来,我要去接的时候,她又不见了,我猛然意识到,我的妈妈她已经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我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质疑,不是说,她的命也是被掌握着的么,为什么,她未经允许就这么走了?”


过了很久,天黑透了,那位父亲才姗姗来迟,他回来的时候,门口连血迹都被洗刷干净了,他匆匆回来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他对我说‘开心么,我们唯一不可控的知情人,也自己走向了毁灭。’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他的手笔。我看着这个我畏惧的人,突然很疑惑,为什么他不伤心呢?后来,警局的人来了,他又突然故作惆怅落寞,我开始迷茫,倒底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