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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剑决恩仇

作者:常博涵 返回目录

心,易乱而难安。


巅峰对决之时,心必须冷静。


凤九天的心已乱,自然不会在千华山动手。


那么他唯一的机会,便是两月之后的君山大会。


他一人独自前往君山,途中除了愤怒还有凄凉。


十日后,华山。


悬崖陡峭,山势连绵,其峰直插云霄。


此山和凤九天很像,冷峻而又不失爽直。


风轻云淡嵌山间,似烟似雾在云端。


这是一座雄浑之山,是一座霸气之山,更是一座传奇之山。


谁也不知山上是否有神仙,但陈抟老祖无疑是最接近于神仙的人。


学究天人、独步江湖、未卜先知、与世无争……


这些都是江湖上对他的评价,却又似乎显得多有不足。


凤九天对这些传说并无兴趣,但已涉身仙地,不由心驰神往。


第一缕晨曦映照云台观,显得幽静而清新。


曙光似为这座古老的道观,披上了金色的薄衫。


凤九天本以为这里会很冷清,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


天光未晓,通往云台观的石阶上,便已站满了形形**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侠客、有的是医者、有的是将军、有的是乞丐……


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本该老死不相往来,不料竟都齐聚于此。


陈抟老祖的地位、威望,以及他的本领,可见一斑。


七月的天气酷热无比,蝉鸣声声更是燥人。


凤九天此刻有些心猿意马,不知不觉间已到山前。


他正想穿过人群继续前行,却突然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


这声音虽不是很雄浑,可听在人们耳中,宛如一声炸雷。


“诸位,陈抟不过浪得虚名,大家都不必再等了!”


江湖中说谁浪得虚名都不足为奇,唯独说陈抟老祖却极为罕见。


凤九天极是好奇的踮起了脚,看向石阶尽头的一老一少。


这一老一少虽是文士打扮,腰间却都配着长剑。


凤九天虽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但听茶仪卿闲谈中提起过。


这两人是一对亲父子,而且都是大燕皇室后裔。父亲叫慕容原,是金陵燕回院的家主,毕生致力于恢复大燕。儿子叫慕容邦,是燕回院的少主,江湖人称神剑公子。


这两人虽非绝顶高手,却也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若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如此放肆,凤九天自然不会理会,但说话的是这对父子,他就不能不一探究竟了。


凤九天被好奇心驱使,早已顾不得规矩。


他一边用手分开人群,一边快步朝慕容父子走去。


很快凤九天就到了近前,极是困惑的开了口。


“久闻慕容前辈乃高雅之人,为何在此口无遮拦?”


“不知这位少侠姓甚名谁?”


慕容原虽朝凤九天一拱手,语气间却有些倨傲。


“我叫凤九天!”


凤九天看着慕容原,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


慕容原闻言脸色有些变了,慕容邦甚至有些发抖。


“你是凤九天?在昆仑山屠戮正道的凤九天?”


“不愧是燕回院家主,果然有见识!”


“那……那你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忙?”


“帮忙?你既把我当做邪魔,还敢找我帮忙?”


“老夫只是想让少侠帮忙看一样东西。”


慕容原说着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一个很显眼的长条包袱。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了一卷古画。


慕容邦接过古画,双手缓缓打开,呈现在凤九天面前。


凤九天尚未仔细观看,便能感受到画中涌出如剑般凌厉的杀意。


他明白这绝非一幅简单的古画,而是一幅绝世的剑法秘籍,可再仔细观看时,似乎又感觉不是什么秘籍。


刹那间,古画再次透出杀意,犹如万千剑雨在他脑中盘旋。


他明白自己的修为莫说无法参透,就连不走火入魔都属万幸,他连忙使出了全身力气,这才堪堪从凛然杀意中全身而退。


他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不是剑法,绝对不是剑法……”


他的语气极是肯定,听起来不容任何人质疑。


慕容原和慕容邦轻蔑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唉,又一个有眼无珠之人,浪得虚名之徒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很是不屑的径直向山下行去。


凤九天见两人不待自己说完便匆匆离开,无奈的笑了笑。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剑法,而是世间一切剑法的总纲。”


他一边替慕容父子惋惜,一边却又暗自嘲笑他们的无知。他正想回去继续排队时,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拦住了。


“凤少侠,你的威名天下尽知,我们不敢与你争先。”


凤九天闻言笑了起来,很是愉快的大笑。


“哈哈哈,既是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凤九天信步进了白云观,脚步很是悠闲。


白云观是个静心养性的宝地,让他莫名感到舒适。他一边向道观正堂走去,一边留心着周遭布置。


可他在观中并未见到陈抟,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只好绕道后山,打算继续赶路。


后山上,大石旁。


此处一向人迹稀少,现在却聚集了两位不凡之人。


两人相对盘膝而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一方棋盘。


他们面前放着一方象棋盘,局势严重倾向于黑方。


持黑之人是个魁梧少年,纵千万人中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他的神情轻松而愉快,似已认定自己必胜。他对面是位老者,身着鹤氅,仙风道骨的老者。


寻常人下棋,此时定已急得抓耳挠,。但老者脸上却带着一抹微笑,十分从容而自信的微笑。


“无量天尊,贫道虽非贪婪之人,可下棋总爱有些赌注。”


“赌注?不知老祖想要赌什么?”


“哈哈,想要什么?那就看你给得起什么了。”


“我们既在华山下棋,不如就以此山为注!”


常人赌注不过金银、宝物,从未闻有人敢以山川河流为注。


以华山为注,或许只是那持黑少年的无知轻狂。可敢相信此言之人,恐怕就寥若星辰了。


比如一旁负手观棋的白衣少年人,眼角便已露出一丝不屑。


可老者只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略一思索竟点了点头。


他仿佛并不觉得少年是在开玩笑,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而是相信这个少年,真的把巍巍华山做了赌注。


若真有人敢以山川为注,能以山川为注,或许也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天子,那就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观棋少年有些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持黑少年。


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眼前的少年怎会成为一代帝王。可他明白,老者既已经相信,自己也该去相信。


接下来他开始替老者担忧,一个更大的疑问盘旋在他的脑海。


那就是这位老者该怎么赢,怎么扳回这必输之局。


他在心中想着无数种下法,可最终却都于事无补。


“老祖,现在该您下了。”


那持黑少年和观棋少年一样,全未发现己方弱点,仍显胸有成竹。


老者闻言微微颔首,缓缓拿起自己唯一剩下的“马”。


两人目光此刻齐齐盯着老者手中棋子,心中不断的盘算着。他们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最终都必败无疑。


此局红方看似已全无胜算,可老者的神情竟似有必胜的把握。只见他的手缓缓举起,又缓缓落下,落在了看似寻常的位置。


下棋少年方才还有些紧张,此刻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认为老者此局必然输定了,至于赌注也不过是个笑谈。所以他极是自信的拿起了“炮”,重重的落了下来。


老者见状只得退“马”,使本就被动的局势变得愈发被动。


持黑少年此刻笑容越发得意,进“炮”想要吃掉老者唯一的“马”。


可一下秒少年的笑容僵住了,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因为他此时发现,自己的“炮”竟无意间被牢牢牵制住了。


他只得把“炮”退到了原先的位置,局势顷刻反转过来。


只见老者再次拿起“马”,向后退了个日字,却是以退为进。


方才红方必败之局,竟在老者四步之间,把局势彻底逆转了过来。


观棋少年眼中露出了一道精光,那是希望的光。


反观下棋少年的神情却变了又变,凝重、紧张、敬佩一一浮现。


老者笑吟吟的看着那少年,亲切而和善,全无一丝嘲弄。


那少年直直的看着棋盘,在他眼中,天地间只剩下这方棋盘。


这一刻时间已经凝固,一瞬与永恒变得再无差别……


“匡胤,你想出解法了吗?”


老者的目光很亲切,声音更是和蔼无比。


那少年的目光却有些发愣,眼底尽是不甘。


良久之后,他只得叹气摇头,起身朝老者施了一礼。


“老祖棋艺果真独步天下,晚辈认输了!”


“哈哈,你能认输很好,却也很不好。”


“您此言何意?”


“能虚怀若谷,是帝王之心,可百折不挠,才是帝王之志!”


少年有些懵懂,却很激动的看着老者,已把他当做知音。


“老祖,您卦术天下无双,依您看我真的能……”


老者闻言微微一笑,用手在棋盘上深深刻下了两个字。


那少年连忙仔细看去,随后轻轻读出了声“郭威”。


“郭威?您说的可是刘知远部下大将郭威?”


那少年的神情极是激动,甚至隐隐有一丝疯狂。可任凭他再怎么问,老者却都默然不语起来。


那少年只得又朝老者深施一礼,随即快步向山下而去了。


他的脚步很快,快得就像是一阵风,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远方。


当他走远之后,老者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唉,世间最累人的莫过功名,可惜参透者少之又少……”


“您就是陈抟老祖吧?”


凤九天在旁观棋良久,此刻缓缓开口问道。


老者微微颔首,笑着看向观棋少年,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


“九天,你和那位故人很像,不过多了一股傲气。”


“一位故人?”


“是啊,一位故人,一位曾经的故人。”


“他是谁?现在又在哪?”


“他是你的外祖父,早已去世多年了。”


“我外祖父?难道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


老者的目光此刻看向了远方,满是怀念与哀伤。


他仿佛又看到了故人的面庞,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


凤九天见老者眼眶发红,心中也难免生出一股悲情。


对于死者,逝去多年还能被人挂念,无疑是最大的欣慰……


陈抟执意要留凤九天,他也只好暂且留下。


凤九天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种人,但他却从未见过像陈抟一般,除了睡觉便是打坐的人。


这样的日子常人都会觉得百无聊赖,陈抟却乐在其中。


若非陈抟执意挽留凤九天,恐怕他早已告辞下山了。


五日后,晌午。


凤九天坐在老松下,借酒消愁。


这时陈抟弟子魏离来到近前。


“无量天尊,凤少侠请了。”


“道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解释点事,不知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道长请讲。”


“两年前贫道曾好心办错事,一直愧疚不已。”


“莫非向李叔父建议,设风水局之人便是道长你?”


“没错,当时贫道只顾风水,未料……”


“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能说歹人太狡猾了!”


“还有在庐陵一带传唱的童谣也是我写的。”


“童谣也是你写的?”


凤九天紧盯着魏离,目光隐隐有些敌意。


魏离轻轻叹息,有些愧疚的向凤九天解释。


“我并非歹人同党,而是另有苦衷。”


“什么苦衷?”


“我知萧俨乃当世神探,又要到庐陵赴任,故出此下策。”


“你目的何在?”


“只有扩大影响,才能让他知晓此案。”


“嗯,你做得倒也不错,只恨龙行云……”


他又想到了龙行云,心头再次泛起杀意。


突然陈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凤九天念头。


“小友,喝酒伤身,何不进来小憩一会儿?”


凤九天闻言不禁一愣,随后缓步走了过去。


“老神仙,您日日打坐、睡觉,不感到无趣吗?”


“无趣?天下什么算是有趣呢?”


“当然是饮酒纵歌,仗剑江湖,铲恶锄奸。”


“你觉得这些很有趣?”


“至少比您现在这样有趣,而且有趣的多!”


“哈哈,老朽当年也是这样想的。”


“您当年……”


“老朽想赠你一句诗,望你记住。”


“一句诗?什么诗?”


“欲知睡梦里,人间第一玄!”


“睡觉又有何玄妙?”


“哈哈,其中妙用无穷,只是少有人解。”


“那您是否能把此法传授于我?”


“老朽此法从未传过任何人……不过你却是第一个!”


凤九天笑了,陈抟也笑了,两人相视而笑。


凤九天依陈抟所言摆出一个姿势,有些奇怪的姿势。


而陈抟则为他缓缓念诵口诀,声音缥缈而空灵,声音传入凤九天耳中,困意竟真的顷刻间涌了上来。


他此刻感到心志无比澄澈,慢慢合上了双眼。


凤九天近来频频做噩梦,这次又做噩梦了。


这是个无比真实而清晰的梦。


梦中自己到了君山,见到了龙行云。


可自己的证据却已被毁,变得百口莫辩。


他只能和龙行云硬拼,结果自己战死。


父亲与舅父的仇,永远不能再报了。


凤九天不怕疾病、不怕鬼怪、也不怕杀戮。


但他怕死,不为自己,而为仇恨与正义。


“啊!”


凤九天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


他全身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冷汗。


长在洞口外的几株菊花,竟已经悄然盛开。


陈抟看着从梦中惊醒的凤九天,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依旧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目光中竟还透着惊讶于敬佩。


“小友,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我……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什么!我才睡着就惊醒了,怎么可能这么久!”


“你初习睡仙功,便能睡一个月,前途不可限量!”


凤九天不信世间还有这样的武功,但盛开的晚菊是最好的证明。


他此刻虽然有些头痛,可灵台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更加精纯雄厚,而且宛如汪洋般浩荡不绝。


凤九天倏然拔出流云剑,眼中充满了决绝与杀意,似要杀尽天下恶人。


随即他竟以指为刀,在剑身刻下七个字——邪魔外道杀无赦!


二十日后,洞庭岸边客栈。


这是一家小店,几乎没有客人。


凤九天把包袱放在床边,目光十分郑重。


包袱里放的几封信,足已让龙行云声名狼藉。


大会前最后的十日,他必须让身心达到巅峰。


这段时间他日以继夜的修炼,整个人已如出鞘的利剑。


夜,往往最美又最危险。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天。


轻微至极的脚步声,划破夜的寂静。


凤九天正在床上打坐,突然睁开眼睛。


他有了父亲、舅父的前车之鉴,自要小心谨慎。


“什么人!不要鬼鬼祟祟的!”


凤九天猛然轻喝一声,拔出一旁的流云剑。


他周身散着警惕与杀意,宝剑也发出低低的嗡鸣。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蒙面人出现在窗前,手中也持着利剑。


凤九天嘴角泛起冷笑,穿出窗子的刹那剑已刺出。


这一剑迅捷无伦,剑上内力隐隐可劈天裂地。


蒙面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对凤九天有些畏惧。


敢持剑行刺者,自然也不会是凡夫俗子,他的剑气同样排山倒海,天地光辉尽为所夺。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遇到一起本该恶斗不止。


凤九天正欲酣战一番,可剑势却突然猛地一滞。


因为他看到了火光,在他房中腾起了滔天的火光!


“卑鄙!实在太卑鄙了!”


凤九天双目血红,手中剑招愈发凌厉。


蒙面人显然不想硬拼,虚晃一招转身逃走。


方才还足已证明一切的书信,转瞬已化为灰烬。


凤九天独对漫天火光,心中变得五味杂陈。


他明白自己再也找不到证据,一切再也无法证明。


自己就算真的杀了龙行云,也势必背负一世骂名,但若不杀龙行云,又怎对得起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凤九天突然很想念茶仪卿,也隐约明白了他的苦衷……


洞庭八百里,秀丽属君山。


一叶孤舟自东而来,惊破半湖碧泓。


船头站着一位白衣少年,正负手遥望。


滔滔湖水在他脚下流过,一时心绪万千。


爱与恨、情与仇、美与丑,终该有个了解。


他明白自己当如激流,纵粉身碎骨亦勇往直前!


君山山顶,空场内聚集了无数高手。


有俗家,有和尚,也有道士,可谓三教齐聚,但最具威势的,无疑是端坐正中的龙行云。


凤九天尚未来到,气氛就已然无比凝重。


“众位,想必你们已知道,我召集大家来此所为何事吧?”


龙行云目光扫视众人,眼中杀意流转。


另外四派掌门郑重点头,手都下意识握紧。


“龙兄,您一定是为了铲除邪魔凤九天!”


丐帮帮主乔建贤略一思忖,斩钉截铁说道。


龙行云面显愤怒与愧疚,朝众人深施了一礼。


“龙某教徒无方,实在愧对众位同道……”


四派掌门闻言连忙摇头,个个义正言辞。


“龙兄,凤九天屠戮正道,我辈必须诛之!”


“没错,杀害养育他的舅父,实在丧心病狂!”


“他欺师灭祖、全无人性,不除难平众愤!”


“杀死凤九天,为我派上任天师报仇!”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但意思却全无二致。


在他们心中凤九天是恶魔,更是永难抹去的噩梦!


“众位,身为正道之首,必将主持正义!”


龙行云见众人群情激昂,神情变得愈发**。


神龙派掌门李瀚阳神色肃穆,开口向龙行云汇报。


“龙兄,我已派人调查他的行踪,几日内必有所获!”


“阿弥陀佛,老衲也已派人调查,断不能让恶贼漏网!”


正一派新任天师却有些沉郁,似乎欲言又止。


龙行云发现他神情有异,不禁出言询问。


“道长,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无量天尊,贫道在想,有谁能杀得了凤九天。”


“道长,依你看来凤九天是天下无敌不成?”


“那倒未必……只是昆仑山一战……”


方才众人还斗志昂扬,可念及昆仑那场血战无不胆战心惊。


龙行云正要说些什么,话却停在嘴边再难说出。


北风萧索,枫叶飘落。


漫天红叶之中,白衣少年缓步而来。


他脚步很轻,却似踩在众人心坎上。


谁也不再说话,谁也不敢再出话。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他手中的剑。


那是把很冷的剑,更是把致命的剑。


无数高手死于这把剑下,谁都可能是下一个。


“你们谁想杀我,尽管动手吧!”


他的声音冷酷而无情,宛如那把致命的剑。


众人的呼吸都要停了,谁还有胆量与之一战?


方才的诸般誓言都随风而逝,只换来死一样的沉默。


龙行云见势暗自叹息,只能毅然拔出凝光剑。


“凤九天!老夫识人不明,今日必杀你以慰苍生!”


凤九天嘴角向上勾了勾,露出抹无比轻蔑的笑容。


“龙行云!这话该我说才对吧!”


他点指龙行云冷冷开口,周身杀意滔天。


龙行云的神情十分淡定,似乎有恃无恐。


“凤九天!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诬陷老夫?”


“你虽然毁了证据,但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老夫为正道除奸,这才是公道!”


时至初冬,天地肃杀。


曾经的师徒,相对而立。


他们已无话可说,唯有宝剑溢出的杀气,充斥着天地。


谁都不会留情,两人之间也早已无情。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一战必有一人死于对方剑下。


多少的恩怨,都将在今日了结!


“龙行云!血债当用血来还,受死吧!”


凤九天一剑刺出,剑气呼啸而来,凌厉而绝情。


龙行云眉间微蹙,化出一片剑光,迎向凤九天。


两把宝剑你来我往,杀气激昂,日月无光。


谁也看不清他们过了多少招,只觉天地间都被剑气弥漫。


每个人都被感染,似乎心中只剩下一个字——杀!


忽然,凤九天的剑有些散乱。


出剑讲究快而不乱,乱则必败。


龙行云发现了机会,宝剑越发紧逼。


好汉绝不会吃眼前亏,凤九天深谙此道。


他撇了眼身边那棵斑竹,足尖在上一点人已飘出。


龙行云焉能让他逃走,连忙提剑飞身追去。


两人在竹林间一走一追,忽聚忽散,剑影翻飞。


无数粗壮的斑竹,在漫天的剑光中轰然倒地。


在场众人已彻底被两人惊呆,谁都忘了上前相助。


两人越行越远,不多时就淡出众人视线。


凤九天见林中有片空地,整个人飘然落下。


龙行云的轻功与他难分上下,此刻也已追至。


空地四周竹林茂密,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凤九天!我当你已有所长进,原来不过如此!”


龙行云说着宝剑陡出,直刺凤九天小腹。


凤九天忙向旁一闪,闪避不及,右腿还是中了一剑。


他双目怒视着龙行云,未及举剑胸膛上又中一剑。


“龙行云!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


凤九天身受重伤,整个人跌坐在地。


龙行云点指凤九天,神情兴奋而狰狞。


“哈哈哈!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杀我,痴心妄想!”


他冷笑着举起宝剑,就要一剑了结凤九天性命。


凤九天无奈的长叹一声,目光竟隐隐带着哀求。


“龙行云!你我师徒一场,我想做个明白鬼!”


“哈哈!看在你快要死了,老夫就发发善心。”


“首先,家父是你杀的吗?”


“没错!正是老夫亲手所杀!”


“那你是如何仅用一个时辰就赶到涟霞山的?”


“一个时辰?我武功虽可傲视天下,却也不是神仙!”


“可知情者却说,家父得到密报仅一个时辰,凶手就上山了!”


“一个时辰?原来他并非不想逃,而是来不及逃。”


“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知道了老夫的秘密!”


“你杀死将你养大的冥尊,也仅是为了灭口?”


凤九天盯着龙行云,口中一字一顿的问着。


龙行云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语气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他该死!就因他当年贪生怕死,才致使我父惨死!”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报仇?”


“是的!想为父报仇之人,绝不只你一个!”


“你为父报仇并没错,可我父亲是无辜的!”


“在乱世之中,向来只论强弱,管他孰是孰非!”


“所以你就勾结石敬瑭,后又劫夺他的贺礼?”


“他答应事成后赠我万两黄金,谁叫他食言了!”


“我舅父也是你杀的?”


“他不是我杀的!我不必诓骗一个将死之人!”


“那他到底是谁杀的?你快告诉我!”


“我本不该告诉你,因为他曾是我的心腹。若非我给了他太多,让其羽翼日丰,又怎能挣脱了我的控制!”


“他是谁?你想杀我易如反掌,何必再提防我?”


“他足智多谋,武艺超群,并且一直在你身边!”


凤九天彻底惊呆了,他想他已经明白龙行云说的人是谁。


可廖楚笙与舅父的事,让他又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好了!你的问题该问完了!”


龙行云再次举起宝剑,鲜血却未如约而至。


凤九天手中流云剑宛如星辰,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他此刻虽然身受重伤,却靠着顽强的意志站了起来。


他一袭白衣此刻无风自鼓,双目变得血一样鲜红。


流云剑已不只是凌厉,真气激荡得宝剑嗡嗡作响。


凤九天曾经最欠缺的就是内力,现在却已今非昔比。


龙行云见他刹那间判若两人,不禁深深的后悔起来,但世间什么药都有,偏偏没有后悔药。


他刚才没有立刻杀死凤九天,现在却只能以死相搏。


两人你来我往间,杀气震撼天地。


无数竹叶在落下的刹那,就已被剑光斩为两段。


他们早已无心顾及其他,一心只想杀死对方。


“当!当!当!”


两剑接连相撞,金铁交鸣声似要把君山震塌。


他们使的都是诛天十三剑,剑剑似乎都能诛天!


两人打了良久,忽然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因为他们都已把心中招数使尽,彼此间却仍未分出胜负。


“凤九天!你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强!”


龙行云十分吃惊,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凤九天并没有回答,只冷笑着反问。


“你为何还不使出第十四剑?”


龙行云闻言点点头,笑容无比讽刺。


谁也不知他在嘲讽凤九天,还是他自己,随即他再次出剑,天地间的光辉尽数赋予剑锋。


这宛如流虹的一剑,正是杀死云松青的第十四剑。


第十四剑是必胜的一剑,此剑一出鲜血果然如约而至。


但龙行云却愣住了,被他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因为溅出的鲜血不是凤九天的,竟赫然是自己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咽喉,最后不甘的笑了。


流云剑竟不知何时刺出,竟已彻底洞穿他的咽喉。


“我不该那么自信,更不该那么相信他!”


龙行云用尽最后的力气,自嘲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他的话音落地,整个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他此刻全身都是血,染红了白衣与额下长髯。


凤九天缓缓收起流云剑,双目中一片血红。


仇人已死,可他却并未感到大仇已报的酣畅。


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真正到来时却五味杂陈。


他缓缓走出竹林,再次来到那片空场。


所有人都在观望,既想上前又心存畏惧。


直到凤九天独自走出,他们才明白为时已晚。


四大掌门个个神情戒备,随时都可能出手。


但凤九天正眼都不看他们,只冷冷的开了口。


“龙行云已死,我今天不想再杀人!”


此话旁人说出绝对是玩笑,由他说出尽显孤傲与霸气。


在场高手多如牛毛,却无一人胆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凤九天的背影,就那么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