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节哀……”张德信在身旁悲痛劝道,扶天盛帝坐下。
“你方才说清理光儿尸身时发现了一封信函?”天盛帝以手支额,虽十分倦怠,却依然强作精神问道。
“是的,陛下,您请看!”张德信从身边掏出信双手奉上。
接过信函,见上面几个熟悉字体和收信人的名讳,不由得大惊。这耶律德为何要写信信阳王?
微颤着手,急忙拆开来看,才看得几眼,天盛帝的眼睛骤然间血红,狂怒使他整个面部都扭曲起来了,咬牙切齿地痛叫道:“给朕传耶律德这畜生前来!”
“殿下……殿下……”耶律德奉昭前来,却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正是他安插在天盛帝身边的暗探。
“什么事?”
“殿下此时进不得宫!”小太监焦惶道。
“为何?”
“殿下……”小太监左右相看,无人,急忙凑近耶律德耳语起来。
听得耶律德骤然间面色大变。
“这畜生如何还没来?”宫殿内,天盛帝如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身体里隐隐裹着一团暴风雨的气息。
“小邓子,你再去催催!”张德信吩咐一个小太监道。
就在这时,殿外一阵哗然异声如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传入天盛帝耳中。
天盛帝一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啪”地一声,一个小太监直摔进门来,满面惊恐之色,尖着嗓子大呼,“陛下,二殿下领兵杀进宫来了!”
如晴天一个霹雳,天盛帝面色大变,急怒攻心下,陡然一口血喷出,整个人倒了下去。
“陛下……”张德信大惊失色,宫人们齐都尖叫起来。
一身华丽嫁衣的蓝霁儿静静地躺在八宝玲珑帐中,耶律徵手执一盏宫灯,痴痴地看她。
蓝儿,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假如你真心愿意与我白头偕老,那我也将不计前嫌,不计恩怨,陪你到天荒地老!
蓦地,殿外(今夜公主王子大婚的洞房都设在宫内)陡然传来一阵兵器相接,呼喝厮杀声。
耶律徵面色一变,弃灯倏然跳窗而出。
“怎么回事?”他抓住一个慌乱逃命的宫女问道。
“二殿下,二殿下领兵逼宫,正与御林军交战……”宫女颤声而道。
面上掠过一丝薄冷的讥诮,耶律德,你终于耐不住动手了……
耶律德一身是血的出现在天盛帝病榻前时,浓烈的煞气呛得天盛帝剧烈地咳起嗽来。
“你这畜生……”天盛帝急剧地呼喘着,抓起床头的玉枕狠狠砸向他。
耶律德一个闪身,玉枕打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先下手为强,这是父王您时常教导儿臣的!”耶律德冷诮嗤笑。
“朕问你,陷害
光儿,迫他谋反,逼得他自杀,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嘿嘿……”耶律德得意一笑,“不错,是我!”
“好……”天盛帝气得面色发白,全身都发起颤来,大口大口喘息,“朕再问你,当日光儿在大兹时,你还想借信阳王之手除掉他,是也不是?”
“是又怎样?”耶律德傲然道。
“畜生,你好毒的心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的亲弟弟呀……”
“我呸,什么弟弟,一个下贱的种子而已,他凭什么可以跟我平起平坐,凭什么可以跟我竞争太子之位,凭什么?父王,别以为你平时对他苛刻严厉,可是我知道,你那是有意栽培他,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我这个嫡出的儿子哪一点不如他了……”
“就凭你这虎狼之心,就永远及不上他半分的好……哇……”天盛帝咬牙齿切齿痛骂,才骂到一半,又是一口血吐出。
耶律德怜悯地看着天盛帝,忽然间发现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竟已有一种垂死腐朽的老态,他心膜骤然间绽开,为这个发现而兴奋莫名,若说他不怕天盛帝,那绝对是谎言,可如今,生死予夺之权掌控在了他的手里,他根本无需再有半点恐惧之心。
“父王,您此话错矣!从来帝位之争哪个不是心怀一颗弑父杀手足的狠绝之心?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父王,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下诏让位于我!”
灼热的仿佛要焚烧一切毁灭一切的目光骤然直透过来,耶律德跨前一步,一字一顿道,面孔在跳跃的烛火下成了一只青面獠牙的兽。
“畜生,你休想!”
“父王——”剑光一闪,直抵天盛帝咽喉,“我不想杀你,只要你下诏,我依然可以敬奉你到天年!”
“二殿下,你竟敢弑君杀父吗?”一旁的张德信挺身而出,直指耶律德义正言辞地呵斥。
“嘿嘿……”耶律德低低一阵阴冷的笑,忽然收剑,骤又一剑如蛟龙而出,剑身直透进了张德信的身体里。
“张德信……”天盛帝痛呼,这个从小便陪伴他左右的奴才,他对他怎能没有深厚的情感。
“畜生,朕跟你拼了……”天盛帝悲愤欲绝,挣扎着起身,朝耶律德扑来。
虽然是一只不足为惧的病兽,但是平日里的天威犹在,耶律德本能地瑟缩而退。
“父王,你不要逼儿臣……”他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地叫道。
“你动手啊,朕倒要看看,你这畜生到底有多大的胆量……”
“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耶律德青筋爆绽,一咬牙,挺剑而刺……
而就在此时,剑身突然一抖,啪地碎裂成万片铁星,耶律德大吃一惊,直瞪大了眼,满面惊诧恐惧之色。
而天盛帝站立不稳,直栽倒在地,立即昏死过去。
陡然间,一股可以摧毁一切的杀气幕天席地而来,交织成千道万道的网,直迫向耶律德心间。
恐惧爬满了耶律德的脸,他四处张望,沙嘎地叫道:“谁,是谁?”
“是我!”厚
厚的帷幔处,一人如鬼魅般转出,灯光辉映在他绝世清绝的脸上,泛起一道阴冷的光泽,赫然竟是耶律徵!
“是你,怎么会是你!”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这个平日里仿佛可以被一阵风吹倒的病秧子,此时看起来仿佛如神帝一般,根本是换了一副胎骨!
“耶律德,你残害手足,弑君杀父,蛇蝎心肠,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受死吧!”犀利的眸,陡然见寒光一闪,双指一并,一道剑气气冲斗牛,直没入耶律德的胸膛。
耶律德身子陡然一阵巨颤,胸口一个大洞宛然,鲜血如泉涌而出。
踉跄地捂住胸口,耶律德最后一道目光瘆人至极,齿血铮铮直指向耶律徵,“原来,原来你果真是妖……”
“父王……”耶律徵枕起天盛帝,摇晃着呼唤。
天盛帝吃力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是一种欣慰之色,然后微弱地道了一句,“传丞相元承……”
丞相元承很快应诏入了宫,单独面见天盛帝。
一盏茶的功夫,元承满面悲怆地出来宣告,天盛帝驾崩,顿然间殿内哭声一片。
是夜,天盛帝入殓,文武官员皆着丧服,前来举哀行礼。两王子谋反被诛,天盛帝活活气死,短短一天一夜,望夏国内就损失了一君两子,这巨大的宫变令臣子们哀痛国之不幸,更多的是关心望夏国的未来。
大殓礼结束后,丞相元承托着一道圣旨,立在金殿门前,文武百官皆在门外跪听接旨。
遗旨没有悬念,唯一剩下的天盛帝的子嗣大王子耶律徵继承大统,是为望夏国第四代君主英昭帝。
耶律徵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大殿最高处接受百官的朝贺,心却暗潮起伏,凉如秋水,他此生所求简单,唯得所爱女子同心白首,谁知爱无所得之时却阴差阳错让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一张一张众生百态的面孔在他视线里一一而过,忽然间,他发现,这人群里少了一张让他化成灰都认识的脸孔。
月羲!他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头,他忽倏然冷汗暴出。
似乎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那么长久。在地狱中磨砺的蓝霁儿,身子忽然落在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耳边有人哽咽着呢喃唤她,“丫头……丫头……”
这声音仿佛经历了前世的荒芜,润泽了今世的干涸,让蓝霁儿的心有种重生的恍惚。
“月羲哥哥……”她不由自主地轻声低吟。
“是我,丫头,是我……”柔滑凝脂的脸贴了上来,温热的泪落在了她的脸颊,蓝霁儿睁开了眼,看着那双温婉如水的眼,一时间竟忘了前生今世,就这么痴痴相看。
“丫头,天可怜见我们,一切都结束了,我这就带你走!”月羲含泪柔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抱起来她。
“走,去哪里?”蓝霁儿迷离道着。
“离开望夏,我们去颖京,那里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天地!”
“不许走!”一声尖锐嘶号,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公主嘶叫着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且步步向他们进逼,一身华丽的嫁衣此时看起来却是那么怪异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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