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孔腾地一红,蓝霁儿紧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赶紧叫乳母来。来人,来人!”千殇高声叫道。
“哥哥你的脸……”现在的千殇已没了发力,恢复的是他从前本尊的人面,根本再无耶律徵的半点痕迹。
千殇一惊立即醒悟,急忙将孩子放下,对着门背光而立。
“陛下……”一干人战战兢兢又跪作一堆。
“将王子抱下去让乳母喂奶,伺候王后沐浴更衣!”
“是!”宫人领命起身,偷眼见王后现在气息平稳,面色红润地躺在床上,哪里还有方才垂死之态,不禁对英昭帝敬畏如天神,不但护佑了小王子平安降生,更护佑了王后娘娘生命健康。
逝去的一点一滴慢慢成了积累,当积累成了厚厚的难以磨灭的记忆,有一天倏尔回悟,原来光阴已经荏苒了很久很久。
望夏国英昭四年春。
春光明媚的御花园内,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孩正嬉笑地追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小殿下,小心,小心呀!”身后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跟着,生怕有半点闪失。
“小殿下,陛下下朝了!”一个宫女眼尖,见一个穿着冕旒帝服,戴着半面银色面具的清雅男子正穿过御花园的月洞门朝此走来。
“父王!”小男孩眼睛大亮,撒腿就向男子跑去,才到跟前,便向无尾熊一样直缠上那男子的腿。
“念羲!”男子含笑一把抱起他,亲昵地刮他的鼻子,“今天乖不乖,早晨起来有没有尿床啊?”
“父王,人家已经不尿床很久啦!”小男孩嘟起嘴,在男子的怀中扭动着小身子表示他的不满。
“撒谎,昨天你母后还说你尿了床了!”男子戳穿他的谎言。
小男孩小脸红了,瞪大了滴溜溜的眼睛,里面聚满了愤愤的光芒。
“念羲,又缠着你父王抱抱!”正在这时,一个宫装素雅的女子袅袅而来,一脸的嗔怪。
“母后你坏坏!”一见自己正想找的人来了,小男孩扭着身子下了地,跑至女子面前,嘟嘴撑腰,又是撒娇又是发怒道。
“母后怎么坏坏了?”女子蹲下身,好笑地看他。
“我们说好了昨天尿床的事不告诉父王的,可是你说了,呜呜……,父王说过我不尿床了会送我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鸟儿,这下没了……”小男孩越说越委屈,小脸憋通红,哇哇大哭起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见儿子哭得煞是好玩,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你还笑!”男子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心疼地抱起小男孩,接过宫女的手绢急忙替他拭泪,道,“念羲乖,不哭了,父王今天就把那只很漂亮鸟儿送你!”
“真的?”小男孩止住了哭。
“真的!”
“谢谢父王!”泪珠又挂在腮边,却破涕笑了。
“去,吩咐兽园的奴才将那只鸟儿装了笼子送到小王子寝殿。”男子吩咐宫女。
“是!”宫女立即领命去了。
“父王你真好!”小男孩狠狠地在男子脸上亲了一口,从他身上溜了下来兴高采烈去他的寝殿等鸟去了。
男子摸着被亲吻的脸颊,含笑着追逐男孩的身影,眼里俱是爱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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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你瞧瞧,念羲被你宠得待你比待我这亲娘还亲!”女子不满地撅起了嘴。
“蓝儿,都做了母亲三年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居然吃自己儿子的醋!”男子哑然失笑道。
“千殇哥哥,谢谢你!”女子抬眼,眸光柔软而真诚。
谢谢你遵守了一切诺言,谢谢你让念羲有了如此充满父爱的完美童年。
“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何说一个谢字。”千殇的眸温暖如春光,轻抚她的发喟叹道。
“哥哥……”蓝霁儿哽咽地唤了一声,眼泪流了下来。
“你瞧你,眼泪又来了,经常嘲笑念羲是个爱哭鬼,其实你自己何尝不是!”千殇嗔怪着,温柔替她拭泪。
如此一说,蓝霁儿脸色微红,确实有些羞赧。
“蓝儿,我有话要与你说,你来!”牵起蓝霁儿的手,两人在石凳上坐定。
“什么事?”见他一脸郑重不禁急问道。
“今日早朝时,有神照国使者而来,呈上了一封其国君景明帝的修书。”
“神照国?”自大兹被改朝换代后,三年来,神照国一心发展生产强大国力,与望夏根本无半点瓜葛往来,现在突然派使者送来信函,一定是有所目的。
“嗯!”千殇点头,“信上神照国要与望夏国会盟,订一个永不侵犯修好盟约。”
“神照国如今国力强盛望夏数倍,若它大举来犯我们根本胜算无多,如今订什么修好盟约,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蓝霁儿道。
千殇叹了口气,道:“连你都看出来了,神照国怎么会没有目的企图。这三年他们拼命发展国力,已经强盛不可阻挡,对我望夏国可以说是虎视眈眈,何况曾经有过旧仇,他们是不会太太平平放过我们的。”
“那这会盟你不能去,凶多吉少。”蓝霁儿担心道。
“去还是不去,今早朝会已经探讨这个问题。现在得出一个结论,是一定要去,否则不去便是示弱,神照便可对我望夏更肆无忌惮,不去反而授柄于人,让神照国将来师出有名。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布置大量军队于边关驻守,朝堂一切事宜也交与丞相处理,何况此去神照国景明帝应该不敢拿我怎样,毕竟我望夏势力也不弱,而且会盟地点不是在他神照国,而是在与望夏交界不远的宛城……”
“宛城?”提到宛城,蓝霁儿整个身子一颤,那刻意尘封的记忆之门倏然打开,一幕一幕锥刺她的心。她清楚地记得当年望夏与大兹交战在宛城时,她与月羲哥哥在信阳军营里的所受的侮辱与痛苦和设计逃脱魔手,飞扬驰骋于天地间快乐与幸福。
痛又密密地袭来,蓝霁儿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蓝儿,你怎么了?”千殇大惊,急忙扶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蓝霁儿反手用力地握住他,喘息着一字一字坚决道。
“不可以!你带着念羲在宫里等我!”千殇一口回绝。
“千殇哥哥……”
“蓝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答应你,这一次若全身而退回来,我再不做这捞什子王帝了,我们带着念羲,一家人开开心心去过最平凡最无忧患的隐居生活!”千殇握住蓝霁儿的手,动情道。
“不,我要去,宛城对我来说非比寻常,月羲哥哥周年祭日快到了,我想……”蓝霁儿痛苦摇首,凄切满面。
“你……”千殇以为她纯粹是担心他要与他一起,谁知却还是因为月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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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如蚕食般一点一点发痛,三年来他悉心呵护,倾心相待于她,却依然代替不了她心中那个刻骨铭心的男人。
“好,你既如此心意,我怎能拂你意……”千殇酸涩道。
“对不起……”蓝霁儿愧疚道。
“我去安排下,明日就动身!”千殇起身,黯然而退。
烟雾迷离,瘴气醺腾。“哥哥……哥哥……”幽幽然一声一声地呼唤,带着三分鬼意,七分忧伤,悸动人的心膜。
倾月受着这声音的蛊惑引领,分花拂柳,穿梭于中,急切想寻找着这声音的主人。
然而,漫天灿烂的桃花寂寞纷飞,他穷尽其林也未见其人。
“你是谁,你在哪?”他心彷徨而焦灼,大声呼唤。
“哥哥……”飘渺之声再次入耳,仿佛便似在身后。
倾月猛然转身,于是身后豁然开朗,只见一处桃花飘零的潺潺的流水边,一个衣袂飞舞如仙的女子隔水翩然而立。
“姑娘……”倾月心蓬勃大喜,趟水而来,极力想看清那女子的脸。
然而瘴雾迷蒙,哪里看得清,只有那女子一双幽伤如水的眼穿透迷雾烙在他的心尖。
“哥哥……”轻轻喟叹一声,女子转身,飘然而去。
“别走……”倾月嘶呼,一阵风儿吹至,障雾聚拢,遮住了双眸,倏尔消散时,已无女子踪迹,徒留在空气中一股盈盈伤怀的幽情。
“陛下,陛下……”耳边有人急切呼唤。
倾月心很快清明,翻身坐起。
“陛下,您又梦魇了……”身边的小太监小喜子伸手用手帕替他拭汗。
倾月推开他,起身至书案,小喜子会意立即磨墨,倾月起笔细细勾勒了一双情伤幽素的眼睛。
“陛下,您又梦见这双眼睛了?”
“嗯……”
“可曾看清那女子的面貌?”
倾月搁笔,轻轻摇首,蹙眉于心。
“陛下,这回还要将此图贴榜找寻吗?”小喜子小心翼翼地探问。
“继续找!”
“是!”
“陛下,有急奏!”
“念!”
“望夏国国君英昭帝已动身前往宛城!”
“好胆魄!”倾月扬眉冷笑,“传旨,队伍明日开拔去宛城!”
“奴才遵旨!”
暮春四月初五,神照国与望夏国会盟于宛城。
是日,景明帝与英昭帝斋戒沐浴,祭拜天地,供奉三牲,同饮牛酒,共为盟誓。
礼毕,景明帝大设宴席款待英昭帝,以示盟主之谊。
席间,景明帝频频劝酒,与英昭帝款款而谈帝王之道,天下之事,英昭帝含笑一一应对如流。酒过三巡又有武士舞剑助兴,但见剑气如虹,霜光凌厉,须臾靠近英昭帝,几次意欲有行刺之象,然而英昭帝镇静自若,波澜不惊,且仰脖痛饮,故意露出丝毫无防备的三寸咽喉。
武士终于未敢有所动,舞毕而退,接上来上场却是莺燕声色绵软如柳的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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