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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九章:迎圣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返回目录

赵时迁一脸痛苦的样子。


这让弘治皇帝忍不住的拍了拍他的肩,竟是无言。


外头,突然传出了一阵哀嚎。


弘治皇帝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赵时迁却是怒了。


“小方,你又打老萧了?”


他一下子冲出账房去。


却见果然,工棚里,萧敬一瘸一拐的跑出来,口里大叫:“打人了,打死人了……皇……朱先生,你快来看哪,要打死人了。”


方继藩气势汹汹的追出来,王守仁跑的比他更快,却没动手,只保证自己的恩师,不会被人回击。


方继藩怒气冲冲:“骂我你还有理了,真以为我是吃素的,打不死这狗东西,今日不撕烂了你的狗嘴,我名字反过来写。”


追上去,一把抓住萧敬的后襟。


萧敬……哭了。


此时眼窝处已是一片乌青,从来没有这般的狼狈过。


他跪下,哀嚎道:“咱错了,咱错了。”


过江龙也有低头认怂的时候,何况……萧敬只是一个太监。


他抱住方继藩的大腿:“错了,别打。”


弘治皇帝头疼的厉害,已是走了出来,板着脸:“你们又胡闹什么。”


萧敬见了弘治皇帝,如蒙大赦,兴冲冲的膝行上前:“朱先生……朱先生哪……他打咱。”


方继藩道:“朱先生,他骂我。”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抽动。


看着脸上又添了新伤痕的萧敬。


心里不禁叹息。


而后道:“老萧,你骂小方什么了?”


萧敬哭的眼泪哗啦,刚要开口。


方继藩道:“他骂我脑残,陛……朱先生,我身子不好,他还骂我,本来我这病,就要好好的养,不得激动和动怒……”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这昏暗的工棚顶梁:“……”


方继藩委屈的道:“生了病,还被他侮辱,朱先生你来做主。”


萧敬大叫道:“咱……咱只是说,他躲懒,咱白日,一日干两个人的活,若不是他脑残,咱懒得和他计较,他一拳头,就打到咱的面门上来了……”


弘治皇帝一挥手:“都不是好东西,休要胡闹,老萧,你早些睡下,明日清早,你还要上工,现在订单催得紧,小方又有病……去睡吧。”


萧敬:“……”


他什么都没说了,捂着乌青的眼窝,噢了一声,心里在想,幸好是私访,若是被其他人都瞧见,堂堂东厂厂公,还怎么做人。


萧敬灰溜溜的去了。


弘治皇帝而后板着脸看着方继藩:“不可胡闹,有病就去养着。”


“噢。”方继藩小鸡啄米的点头。


赵时迁看着这一切,心里又开始犯嘀咕。


其实……官府已经贴了公告,描述了皇帝几个人的特征。


这些特征,尤其是恰好在那个时间点里,朱先生几人出现在了自己的作坊,他心里是怀疑的。


难道……他们是皇上还有齐国公?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是什么人,怎么会做账房呢,而且他的帐,还算的这么好。


齐国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万世师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家里的一条狗,都是极有学问的,这样的人,理当是端庄大方,行礼如仪,谈笑之间,万民受其恩惠,他定是个不苟言笑,老成持重,仙风道骨一般,又如诸葛孔明那样,纶巾儒杉,充斥了智慧和正气。


看看小方这狗东西,好吃懒做,动不动就打人,成日在装病,吃饭的时候才最是积极,这样的人,和齐国公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赵时迁心里感慨,同样都姓方,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次日一早。


生活要继续。


虽是皇上没了,可赵时迁终究还是被生活的沉重所压迫,他有理想,有一个跛脚未嫁的女儿,还有作坊上上下下几十张嘴要养活,他如往常一样,早起,原本是卯时三刻上工,不过到了卯时一刻,他就敲打起了作坊里的梆子。


“铛铛铛……”


“上工了,上工了,都别躲懒。”


王守仁早早起来:“方芳昉他脑袋疼,告假。”


害群之马啊!赵时迁龇牙,若不是看在朱先生的面上,早将这家伙辞了,这样的人也配有饭吃,吃不死他,等着看,到了饭点的时候,他病定会好。


赵时迁拉长了脸:“噢,知道了。”


王守仁面上微微一红,他没有撒谎的习惯。


可是为了恩师……


他忙是低下头,努力去刷漆,争取把恩师吃的干饭,挣回来。


工坊里仿佛复苏一般,拉锯子的声音,卸货、上货的声音,铣床的嘎吱声。


炊房里,开始冒出了白烟,今日清早还是吃蒸饼,还有稀粥,管够。


常成已经习惯了工坊里的生活,他从愁眉苦脸,开始变得喜滋滋的。


县里的宅子,那种一栋楼,几十个住户的筒子楼,只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买到呢。


自己一两年下来,攒个十几两就可以付个首付,到时候,将老娘和妻子接过来享清福。


他突然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从前是浑浑噩噩,现在却浑身充斥了干劲。


现在是学徒,等将来,练就了一身本事,尤其是学会了操纵铣床,那便算是出师了,薪水可以翻一倍,听说这附近,还有上夜课的地方,倘若能读书写字,尤其是能绘制图纸,哪怕是看得懂不同家具的式样图纸,薪水还可以更多。


若是做了工长……


赵东家不就是一步步这样走来的吗?


我也可以。


……


不多时,弘治皇帝也自账房里出来,他是个爱洁净的人,务必要先洗漱,然后净面,之后将手洗净,洗过手和面的盆子筛水出来的时候,那水里还冒着一股子肥皂味,很好闻。


其他粗人,就没有这样的讲究了,人们对于朱先生的敬意,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可是今日,他只洗漱,接着,便到了锯木房,萧敬正挥汗如雨,和几个汉子锯着木头,他愁眉苦脸,其他汉子见他一脸淤青,忍不住同情:“小方又打你啦?”


萧敬不吭声。


等见弘治皇帝进来,他下意识的想要行礼。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萧敬才意识到此时的身份,依旧锯木。


弘治皇帝捋起了他的宽大袖摆,也提了一根锯子:“怎么锯,这样?”


“不可啊,不可啊。”萧敬吓着了:“朱先生,万万不可,这是粗活,您……您……”


其他匠人见了,也纷纷摇头。


弘治皇帝道:“小方病了,订单又催的急,我来做吧,不能让人认为我们都是吃闲饭的。”


萧敬:“……”


弘治皇帝学着他们一般,努力的搬了一块木头,架起来,而后将一只脚架在木上,提着锯子,挨着原木:“这样?”


他开始尝试着,努力用锯子一拉,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酸麻麻的,锯子之下,拉出木屑。


萧敬无言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却见弘治皇帝面如常色。


只好道:“这个,这个……放的时候,卸力,抽的时候,一定要固住木头,脚要架稳了,腰要崩起来,而后……”


萧敬熟稔的一抽,木上,便刨出一道痕迹。


弘治皇帝颔首,开始效仿,几次抽送之后,胳膊上便觉得酸麻的厉害。


尤其是虎口……一抽抽的疼。


他额上已是渗出了汗珠,一旁的匠人见他脸都憋红了,忍不住道:“朱先生,这里有我们,您……”


“无妨。”


弘治皇帝故做轻描淡写,继续抽拉,锯子已经深入了原木近半。


虽是胳膊酸麻的厉害,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可是……弘治皇帝开始慢慢的找到了诀窍,他风淡云轻的道:“我懂了,要借用巧力,不能一味的蛮干……力的作用是相距的,这是朱寿写的论文……还真是如此啊。”


一截木头,锯了下来,看了看切口,一点都不平直,可弘治皇帝却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打起精神……继续……


…………


容城县衙。


快马已至,县令梁敏已接了上头来的公函,他看过之后,吓了一跳。


踏破铁鞋无觅处,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陛下,还真是折腾啊,本来县里的事就多,自己已忙的脚不沾地了,任何一个工作的疏忽,或是公务积压起来,将来还不知有多少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谁曾聊到,陛下玩了这么一出,自己和县中六房,不得不都放下手中的事,到处寻访陛下的踪迹。


这…………


他摇头。


无论如何,现在……总算找着了?


在木器行。


梁敏有点懵,招手,让工房的司吏来。


指了指这木器行。


工房的司吏,乃是个精干的人,年轻,干练,他脱口而出道:“是个通州人开的木器行,叫常成,是个小作坊,只有三四十人的规模……位置在城西十三里处。”


梁敏将公函放下:“吩咐人,集结起来,准备迎圣驾吧。”


“县尊还要准备?此时……理当赶紧去才好。”


梁敏摇头:“得等欧阳府君,我等是受欧阳府君的恩惠,才有今日,他是我们的再造父母,迎圣,也算是功劳,我们轻易去了,反有抢功的嫌疑,公函里说,陛下在那里无恙,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