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豆腐，酸豆角。
便是再贫苦的人家也不会用这么寒酸的菜来待客了，怎么滴一碗鸡蛋羹总是拿得出来的。可如今它们却端端正正地摆在刘家的饭桌中央，好好的一张新饭桌都被称得寒酸了。
李霞瞟了饭桌一眼，还没开口呢，刘金便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家姑娘，现在物价飞涨，娶个媳妇人家张嘴就敢喊彩礼要五千。我弟弟还没娶媳妇，不省着点可不行，所以你就将就着点吧。”
刘刚的脸瞬间黑成了碳：“大姐你说得对，为了娶媳妇，我每个月给你寄的那二十块就免了吧。毕竟是娶亲大事，大姐你也不想我因为没钱娶不到媳妇不是？”
李霞还没回过神来，傅春萍就先炸了，嗓门大得门外二里都能听见：“你说啥？你每个还给你姐寄钱？”
刘金脸色表白交错，还没来得及愤恨地瞪李霞一眼，就被傅春萍拽住了耳朵：“刘金，你个败家女，每次回家连吃带拿不够，居然还好意思找你弟要钱？”
“妈，妈，疼，轻点，呜呜呜呜……”
“少装死，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金抽抽噎噎地道：“妈，我也是没办法啊，阿建没有工作，我们又不受婆婆不喜。每天都只得混个肚饱，大人没关系，可是小宝不能没营养啊！”
“阿呸，你那老公多大人了？老婆孩子都有了还天天好吃懒做，我是你婆婆也不待见你们一家子。还有你，刘刚，自己老婆孩子还没有呢，你顾什么别人家，以后那二十块，一分都不准再给听到没？”
刘金这会儿顾不上疼了，哇的一声就嚎开了：“妈，你这是断了我的活路啊。”
“谁的活路是靠弟弟接济的，还要脸不要了？”傅春萍快要被气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霞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刘金要是生在自己家，怕是李奶奶要疯掉。当然，李耀祖那厮也没本事一个月给姐寄二十块。
刘刚应了一声，自个儿跑厨房捣鼓去了，李霞觉得看未来大姑子被婆婆打不太厚道，便也自觉地进厨房帮忙。
她来的时候买了水果和肉菜，找了半天，居然没了。刘刚也不说话，直接跑到他姐的房里，从她的行李袋里找出了那一袋东西。
李霞：……
傅春萍就更气了，女儿这眼皮子浅成这样，一点子菜都要藏了偷偷往婆家带，以后她怎么还有脸摆婆婆的款。
刘金脸色讪讪的，好在李霞啥也没说，她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得大家都挺尴尬的，倒是小宝吃得很嗨：“外婆，还是你家的菜好吃，妈妈平时在家都不煮肉。”
为啥不煮肉这根本不用点破，只是刘金觉得自己今天在李霞面前面子丢大发了，甩了筷子肉到小宝的碗里：“吃吃吃，这么多肉都堵不了你那张嘴。”
饭后李霞也没多呆，刘刚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解释道：“我姐嫁得不好，家里生活不容易，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哪能啊，这年头有几家是能过得顺畅的。有钱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呗，都是亲姐弟，只要不是太过离谱，帮帮也没啥。”要是李耀祖乖乖的，一个月二十块她肯定给
得贼痛快。
反正那钱是他自己赚的，而且她相信刘刚心里是有个准数的。
桑塔纳一骑绝尘，车轮所过之后，扬起一片尘土。
李霞看着村里这路，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要致富，先修路啊。不过要不了几年，村子里先富起来的人就会把这条路给修好的。
这年头车子不多，又塔纳再次引来了一番热议，都说李霞好本事。李奶奶都开出五千块彩礼的天价了，这当兵的居然隔天又敢上门，看来，这闺女去北京这半年，手段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李霞却没让刘刚进屋，下车后就催着他走了。
不等看热闹的人开口，她也赶紧溜进了屋。
大厅里，等得昏昏欲睡的李耀祖看到李霞眼睛就亮了起来：“大姐，你回来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说着还真给李霞倒了杯热水。
李霞看了看茶杯，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儿？”
“嘿嘿，你是我姐嘛，给你倒水是应该的。”
“得了吧，平时扫把倒了你都不会扶一下，啥时候知道长幼有序了？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
李耀祖不自然地道：“真，真没事。”
“哦。”李霞便当真不问了，喝了口茶后，优哉游哉地往房间晃。
李耀祖：……
“大姐。”
“嗯？不是没事儿吗？那你自个儿玩去吧，我累了，得回去躺躺。大下午的，正是犯困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想起了被子里螨虫的味道。
李耀祖哽了一下，不过他向来就不是个要脸皮的，回过神便伸了手：“姐，给我点钱呗。”
“多少？”
“你就随便给个五六十块吧。”
李霞哼了一声，对于一个敢输掉一千块的人来说，五六十的确一算什么钱。她眯了眼睛问道：“你要钱干什么？难道又去赌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给快点给就是了。”
“呵，我还该你的了，没有。”
“别骗人了，奶奶说了，你这回回来，身上指定还有几百块。”
李霞打断他：“既然是奶奶说的，你就找奶奶要去吧。这些年，她跟着咱家吃喝，大伯和三叔给的钱却都是她自己收着。想来五六十块她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打了个哈欠，李霞转身便走了，跟中二的人说话，她头发都得多白几根。
李耀祖想了想，居然真没跟上来，而是脚步一拐去了李奶奶的卧室。李霞的嘴角勾了起来，祸水东引，唔，这一招她也会。
不过李奶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她回了屋也没脱衣服，而是靠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养神。
这年头的娱乐是真少啊，想想后世，只要一个手机，便是一个人呆上几个月都不会觉得无聊。可如今，想要看书都找不着。
书这东西在如今可是稀罕物
，那些杂书就更是了。
像村里这些人家，了不起就是小孩买点连还画，那还得是过年时得了红包才有可能买得起。李霞上辈子没读什么书，看课外书还挺困难的，到了老了偶尔也会觉得无聊，看别人能看书看报还挺羡慕。
现在她没事也看看书，这时候年轻，以前学得字还没全还给老师，到也看得不太困难。
果然，没过一会儿，屋外就响起了李奶奶的哭骂声。
门被拍得哐哐响时，李霞翘了翘嘴角，下床猛地拉开了门。
李奶奶没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李霞帮作惊慌地道：“奶奶，你这干嘛呢？门拍这么用力你老不嫌手疼，可把我吓得够呛，差点以为咱家是来土匪了呢。”
“死丫头说什么呢？居然敢说我是土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了？”
“奶奶，我眼里只有眼屎。”
李奶奶：……
她捂住胸口，呼吸急促，一副随时会昏过去的模样。
李耀祖连忙扶住她，对李霞喝道：“你看看你，都把奶奶气成啥样了？”
李霞一脸无辜：“可我明明啥也没干啊？”
李奶奶缓了口气，指着李霞骂道：“你个满肚子心眼的小贱人，还说没气我。你说，你干嘛撺掇你弟来找我要钱？啊，我都多大年纪了，手上几个体己你也眼红，你还要脸不要了？”
“妈，这是咋回事啊？”钟文娟正在隔壁串门，是被李月拽回来的。李霞故意等李奶奶砸了会儿门才开，倒是正好赶上。她一进屋就听李奶奶在那哭着骂李霞，小贱人，不要脸，没一个好词。
用这样的话来骂自己的孙女，钟文娟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可到底听着还是不舒服。不过丈夫侍母至孝，她也不敢和婆婆硬对上。
李奶奶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还不是你生的好女儿，烂肚皮的生得出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赚钱，就想着从别人口袋里掏，你咋不出去卖呢？”
钟文娟脸都被骂白了：“妈，你说什么呢？”
“我有说错吗？”
钟文娟转向李霞，却见她满脸漠然：“小霞，你怎么惹你奶奶生气了？”
“我咋知道她老人家去哪儿吃屎了，张口就满嘴喷糞。”人家都指着她鼻子骂了，她要还愿意忍气吞声就有鬼了。
李月冲她偷偷竖了竖大拇指。
李奶奶愣了一下，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的个天哪，我不活了啊，我操劳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连个小贱人也敢指着我骂，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怎么没意思了？你天天算计着卖这个孙女卖那个孙女的，我看你过得有意思得很。”
“李霞你住嘴。”开口的是钟文娟，她抚了抚额：“小月你说，到底咋回事？”
李月摊了摊手：“我哪儿知道啊，大姐回来还没一会儿呢，奶奶就跑来闹了。接下来你不就都听到了嘛！”
“我听到啥了？”她脑子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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