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土地上，像是溅开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李同化高大的身体软了下来，压得李月几乎站立不稳。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李霞，她几个箭步跨过去，和李月一起扶住李同化，回头冲钟文娟吼道：“妈，你还傻站着干啥，快去大伯家借车，把人送到医院去啊？”
钟文娟似乎才回过神来，抖着声音问道：“他，他死了吗？”
“再拖下去就真死了，到时候就等着你儿子把牢底坐穿吧。”
钟文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李耀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李奶奶眼泪都出来了：“李月，你躲什么啊？万一李同化死了，你弟弟可怎么办啊？”
李月有些迟滞的眼里一下子就凌厉了起来：“怎么？你以为他打死的是我就没罪了吗？”
李奶奶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只是坐在地上干嚎。
李霞死死地按住李同化后脑勺的伤口，想要阻止不停流出的血液。
可是手中的温热却始终没有停止过，李同化的脸色随着失血一点点变得苍白。
很快，李大伯便赶着牛车过来了，看着院子里的零乱也有些被吓着了：“这，这是咋整的啊？”
“大伯别说了，赶紧把人送到乡里去包扎一下，不然这撑不到县里的医院。有啥事回头再说吧，小月，你来按住伤口，我去拿点钱，先把诊所的应付过去，然后我给刘大哥打个电话，让他送钱到医院，李同化这口子开得这么大，肯定要做手术，没个一千多肯定下不来。”
一千多？
钟文娟听到这数字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家里刚刚帮李耀祖还了一千多的赌债，家底被掏空不说，还欠了几百块，如今又一个一千多，而且还不知道这数够不够。
她似乎已经看到李家垮了的模样。
只是现实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李月小心地捂住李同化的伤口，李大伯则招呼钟文娟一起把人抬上车。
李霞从房间匆匆走出，给她手里塞了两百块钱：“小月，这是我全部家当了，救人要紧，到了医院别犹豫，让动手术就马上签字，钱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其实不用想，她的钱都在刘刚那里，当初怕存折被家人翻出来惹麻烦，所以让刘刚带走了。
牛车渐渐走远，李霞也出了门，院子里只剩祖孙俩。
李奶奶嚎着嚎着自动息声，倒是李耀祖傻了半天后惊慌不已：“完了完了，他那些兄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李同化虽然没有亲人，可是兄弟却是一大帮，因为他够讲义气，有好事从不独吞。这次他上门讨赌债，却让自己给开了瓢，怎么想都过不了这关了。
在村长家打完电话后，李霞便搭班车去了县医院，到的时候，刘刚已经等在那儿了：“人怎么样？”
“不知道，我让他们先去乡里止血包扎了，一会儿县医院应该会派车去接的。”李霞现在想起那摊血还有些颤抖，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李耀祖当时的砖头是照着李月的天灵盖去的，照着他那个力度，真要砸实了，李月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她现在想来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后怕，
怪不得上辈子时不时便要帮他收拾打架的烂摊子，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有暴力倾向。那可是他亲姐姐，居然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刘刚以为她在担心李同化的生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人肯定没事的。”
李霞没有多解释，席地坐在医院门边上，等着他们把李同化送来。
刘刚在医院里有熟人，打了几个电话后回来对李霞道：“救护车已经接到人了，血已经止住，到时候在医院缝个针就好，只要人能醒来，就没事了。”
“现在还没醒？”李霞算算时间，至少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
“脑袋里的血失得有些多，位置又比较敏感。不过这些都不是咱们操心能有用的，走吧，咱先去交钱，一会人来了好直接拉手术室去。”
李霞还能说什么？
她身上的活钱本就不多了，七百块根本不够，刘刚给垫上了一千。
“这钱我回北京以后还你。”
“傻瓜，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还不还？”刘刚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有些心疼。
李霞心里难受：“要不是因为这牵扯到一条人命，我真的一分钱都不愿意为李耀祖花。”只可惜，李同化的伤情肯定等不得，若是等他们扯完皮找到钱，怕是李同化已经没了。
就算是混混，也是有活着的权力的。
而且据说李同化混得一点都不差，别的不说，就冲他能为李月挡下那板砖，李家就欠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候，一辆救护车驶了进来。李月和李大伯跳下车，帮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担架连人一起移出来。
李同化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满脸苍白，嘴唇更是一丝血色也无。那悄无声息的样子，说他已经死了都没人会怀疑。
护士道：“病人脑袋里有淤血，要马上手术，你们快去交钱。”
李月有些恍惚，李大伯小心地问道：“要交多少？”
“至少一千块。”
李大伯倒吸一口凉气，李霞连忙凑上去，递上一本病历和交款单：“医生，钱已经交了，快去手术吧，请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这个自然。”
李大伯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李霞，又看了看守在她身边的刘刚。心道小霞这对象找得真不错，一千多块钱说出就出了。
李同化很快被推进了急救室，李月坐在等候厅里，两眼无神，盯着急救灯的眼睛满是血丝。
李霞走过去，抱住她轻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大姐，我怕。”
“别怕，有姐在啊。”
“呜呜呜，大姐，李耀祖那个畜生，他的板砖是冲着我来的，要不是李同化，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我了。姐……我是他亲姐啊！”李月无助的哭声让李霞心中也是一阵阵的难过，这么狠的弟弟，她其实也有些怕了。
以后，这样的事是不是还会发生，如果没人帮忙挡呢？
难道自己姐妹俩要死在他手上？
还有父母，她现在开始怀疑，若是有一天，父母无法满足
他的需要时，他是不是也会像今天这样暴起杀人？
姐妹俩抱在一起，一个哭得昏天暗地，另一个心里翻江倒海。
李顺荣和钟文娟赶来的时候，手术还没有完，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年轻人。李霞不认识，李月却是认得的，小声说：“大姐，这三个是李同化最好的兄弟，马涛，徐子明，毛延良。”
都不姓李，李霞皱了皱眉：“都不是村里的？”
要是是的话，她怎么也该有些印象的。而且村子里不姓李的人家着实不算多。
李月点了点头：“都是李同化从外头带回来的，他家算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把据点放在村子里，李霞也是醉了：“李耀祖会去赌博，不会就是他们撺掇的吧？”
“不是，他们在村子里住，一般不会从村子里拉人去赌。不然早被村长大叔赶出去了。”
那也是，这年头，可没有哪户人家出得起一个赌鬼的。
李霞点着头，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李月对这个李同化挺熟悉的。而且这个混混居然会为了她挡板砖，怎么看都觉得这里头有些事儿啊。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我大哥怎么样了？”马涛嗓门很大，盯着李月的目光带着很大的不满。
李月指了指红色的急救灯：“还在做手术。”
“哼，你最好求菩萨保佑我大哥没事，不然我们兄弟就让你陪葬。”
李霞皱了皱眉：“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陪葬的，也得找李耀祖去啊，关小月什么事儿？”
徐子明嗤了一声：“那么团烂泥，要他陪葬我还怕他脏了我大哥投胎的路呢。我们大哥看上李月很久了，又是为她受的伤，不让她陪谁陪。”
“你们俩别搁那吓人。”毛延良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嫂子，大哥手术的钱怕是不够吧？我们兄弟带了钱，该去哪儿交费啊？”
李霞头皮都快炸了：“什么嫂子？你们别张口就乱叫，李同化的医药费我们家会负责的，你们别想打我妹妹的主意。”
“大姨子，你家还有钱赔吗？我大哥的伤，你们就是把房卖了都赔不起。再说了，要不是看在嫂子的份上，我们早把李耀祖的胳膊腿全卸了。”徐子明压根儿就没想过李家能观得起手术费。
李霞：……
李顺荣这时候出声了：“祸是李耀祖闯的，没有让小月背锅的道理，卸胳膊还是卸腿，都随便你们，别动我女儿。”
钟文娟眼睛通红，扯了扯李顺荣，可接触到李月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马涛嘿嘿笑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们了，一切等我大哥醒了再说吧。”
李顺荣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李月止住了：“爸，你别说了，等李同化好了再商量吧，他活着，我未必嫁给他，但他若有个万一，我这辈子终身不嫁，就给他守着。”
“小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啥啊？”钟文娟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马涛三人也有些怔愣，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开口。唉，大哥要是听到这句话，没准就不会想活过来了。
红颜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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