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谁开的，是不是结婚了。我看你好生生的，天天也不嫌丢人，就指望着别人活过，仰仗着别人。”
不少人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李耀祖怒瞪回去，可他再怎么瞪，看戏的目光也没有少。他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李耀祖头回被外人指着鼻子骂，自尊心大受打击，窝在床上想了三四天。
同时也想起了傅春萍的身份了。
日上三竿，李耀祖神色萎靡地下楼吃饭。
钟文娟担心地问道：“儿子，你这些天是怎么了？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李耀祖随口道：“有点头晕。”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李顺荣便哼了一声。他一大早起来，收菜装菜，这会儿都忙活完洗了澡歇着了。现在来找他谈生意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要不下地，他就会尽量穿得整齐体面些，这样见客人的时候也会显得有面儿一些。
好在李霞给他置办的衣服都算得上中档，不然还真没几件衣服待客。
勤劳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懒散的家伙，偏偏这家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看着李耀祖邋里邋遢还搓着眼屎的模样，李顺荣只觉心中的郁气都散不去了：“你看看看看，现在都几点钟了，十点半，你这是来赶午饭的趟吧？”
钟文娟道：“没见儿子不舒服吗？”
“见天的躺在床上，不晕头才怪呢，他要是早早起床跟我去菜地里忙活一圈，保准精神好得很。”
李耀祖道：“谁要去做那么累的活儿？你自己爱干就自己干好了。”
李顺荣瞪了他一眼，大概觉得他是无可救药了，低头继续喝自己的茶。心中却在叹气，这儿子养得这么娇气，以后可怎么办哟。
钟文娟忙给李耀祖盛了粥：“这粥妈一直给你放锅里温着呢，快喝，不然就凉了。”
李耀祖有气无力地接过碗筷，开始喝粥。
“儿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瞧瞧你这几天，精气神儿都没了。”以前李耀祖虽然不着调，那也是生龙活虎的啊。
李耀祖喝口粥叹口气：“我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大概是心里实在憋闷的慌，钟文娟连问几句，李耀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给说了：“妈，大姐那婆婆怎么那样啊？我不就去我姐店里要点钱嘛，你是没看到，她把我给骂的呀，我都没脸见人了。”
李顺荣放下茶杯：“你去你姐店里要钱？第几回了？”
“统共就去两回，我大姐肯定防着我呢，要不能我一去要钱，她婆婆就到店里去了？爸，你是没看到，那个老阿姨，嘴可利索了，那是丝毫不讲情面啊。”
钟文娟拍案而起：“走，咱找你姐说理去，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李顺荣捞起茶杯就朝李耀祖砸了过去，离得有点远，准头偏了，茶杯碰到桌角翻到地上，茶叶茶水流淌出来，弄湿了一小块地板。
“他还有脸了是吧，你还找小霞说理，说什么呀？
还有你，李耀祖，你今年十九岁了。能不能懂点事儿，你找你姐店里一共要了多少钱？”
李顺荣大发雷霆，李耀祖心虚地瑟缩了一下：“也，也没多少？”
“没多少到底是多少？”
“两百。”
“钱呢？”
“已经花了。”
李顺荣在屋里转了转，拎起了一根鸡毛掸子：“你姐开店才多久啊？半个没到吧，你找她店里要了两百块，然后又去要第二回了，你当她开的是银行啊？有那么多钱给你造。”
李耀祖满不在乎：“不就两百块钱嘛，你是没看到，她那店里生意可好了。哪里会在乎这么点小钱。”
“小钱，有本事你也给我赚一点啊。上个班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除了找你姐要钱，你还能做什么？人亲家看不起你是吧，该，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有哪点是值得人高看一眼的。生得人高马大，有手有脚，脑子也不比别人笨，愣是好意思张口管人讨钱，你咋不拿个破碗上街上讨饭去啊？”
钟文娟听不下去了：“你咋说话呢，耀祖可是你亲儿子。”
“是亲儿子就能去祸祸别人家的钱了？”
“什么别人家，李霞不是耀祖亲姐姐啊，找她要点钱花怎么了？”
钟文娟觉得这事儿一点儿问题没有，对于李顺荣的大题小做，很是不满。
李顺荣深呼吸一口气，懒得再理她，只是盯着李耀祖道：“见天的跟在你妈身边，就学了个找姐姐要钱。到时候跟你那小舅一个样，人家一看到你就厌烦。”
李耀祖想到自家亲妈似乎寄了不少钱给小舅，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再想想刘刚，当初在部队里，那些老兵最常对他们这些新兵蛋子说起的人就是姐夫刘刚。满满全是夸赞的话，都以在刘刚的手下当兵为荣。
反观自己……
真的是一无是处。
甚至出了部队，自己对着刘刚也是望尘莫及。明明在部队里当官挣着军功，却还能兼顾外头的生意。虽然是自己大姐在打理，可这本钱肯定是刘刚出的呀。
跟所有人一样，李耀祖从没想过自己大姐也能那么会赚钱。
李耀祖忍不住拿刘刚和自己对比，结果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把自己比成了填茅坑都嫌占地的货，心中越发沮丧起来。
钟文娟却是炸了毛：“李顺荣你什么意思啊？你不待见我弟弟，凭什么啊？我不就看他生活困难，给娘家寄了点儿钱吗？那都是我自己挣的，又没花你李家一分钱。”
李顺荣被气乐了：“你挣的，要没有女婿给整的这片地，你倒是挣一分给我看看啊。不过小霞也是你女儿，你说是你挣的钱也没错。我可丑话说在前头，现在你把你挣的钱都给了你小弟，那等你病了老了，你就回你娘家找你弟去，别想我女儿再出钱给你治病养老。”
“我还有儿子。”钟文娟半点不惧，农村人，谁老了是靠着女儿过的啊，不都是靠的儿子嘛。
李顺荣看了李耀祖一眼，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走了出去。
r />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那一眼还有那一声笑，却让母子俩都跟被定格了似的愣在原地。好半晌，钟文娟才反应过来，她是要反驳李顺荣的，不过人都走了，反驳也不知给谁听。
她跺了跺脚：“你看看，你爸真是越来越过份了，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他从来没这么对我说过话。”
她满心想要得到儿子的安慰，哪知李耀祖却是突然问道：“妈，你到底给小舅寄了多少钱了。”
“也，也没多少啊，这不是你小舅这两年有困难嘛，我就借了他一点儿。”
李耀祖却是半点也不好糊弄：“我爸这人，心好得很。那年李运叔家的牛踩了咱家半丘田的苗，就因为李运叔家的豆子生病，我爸愣是一分也没让人赔偿。小舅家要是真有困难，那都不用你说，我爸肯定就主动给钱了。但我爸生了这么大的气，可见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儿。”
钟文娟傻眼了。
着实没想到李耀祖也能一语中的。
李耀祖眯了眯眼睛：“妈，我这么问吧，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还有三四十吧。”
李耀祖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你每个月从我爸那里，少则分**十，多的时候一百五六十，这大半年，少说也有六七百了吧，现在你跟我说你手上只有三四十块？”
钟文娟小声问道：“你怎么算得这么清楚的？”
“小莲姐那边都记着呢，这种账傻子才看不明白。妈，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要再这样下去，那你就跟小舅过去吧。”
他摞下碗筷，再不管钟文娟变得青黑的脸色，起身上了楼。
大被蒙头，被窝里只剩下一片黑暗。李耀祖对小舅的厌恶简直达到了顶峰，要不是小舅，他妈手上的钱该是他的。
可越是这么想，他对自己的厌恶也就更多加一分。
因为他现在干的事情，跟他小舅并没有任何区别。怪不得大姐的婆婆会那样说自己，还真是应了爸说的那句活该啊。
钱是刘家的，开了店那也是刘家的本事。可自己上门就要钱，的确跟讨钱没有任何区别。他的脑海里交帜着各种念头，各张人脸。
有李顺荣失望责备的，有傅春萍鄙夷唾弃的，还有钟文娟鄂然惊诧的。
他忍不住越发头疼。
当天晚上，他没有起来吃饭，李顺荣念叨了两句也懒得管他。大小伙子，饿一两顿的死不了。这儿子真是不能再惯着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第二天，菜地里并没有菜出，但是李顺荣依然到点就醒了。
到菜地里溜了一圈，太阳也还没有露头，虽然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但是春天还刚到呢。空气凉凉的，但他在菜地转了一圈，手脚也都暖和得很，半点没觉得寒冷。
刚走到门口，屋里跑出一个人。
李耀祖的脸上挂着黑眼圈，但却是精神头很足的模样，大声地给李顺荣打着招呼：“爸，我上班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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