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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醒转

作者:一只黄皮 返回目录

蓝曦臣断断续续又醒转过多次,神智渐渐清明,蓝启仁与蓝忘机来探视的次数更频繁了,还带来名从前照顾幼年双璧起居的门生日夜守在寒室照顾家主。


在得了霜降草入药后蓝氏不遗余力的救治下,蓝曦臣丹田经脉损伤已温养好了大半还需静养,只那一双眼睛依旧因寒毒尚未复明。


是日,寒室又只余一人一兔。


听到熟悉的银铃响动,蓝曦臣习惯性的唤了一句“皎皎”。


穿着蓝氏校服的纤细女子走来在榻沿坐下,俯下身想像从前一样把头蹭到蓝曦臣手里,却没等到这人温柔的轻抚。


蓝曦臣看不见,伸手未碰到暖暖的短绒毛,而是令他陌生的顺滑的发丝触感,他的手简短的停了一瞬就马上收回了。


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皎皎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他,仿佛不解为何这人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她不会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被敲门声打破,沉稳中带点慈爱的男声响起:“大公子,药膳送到了。”


“凌叔,放下吧。我自起来拿。”蓝曦臣缓缓起身回道。


时过经年,人人皆尊称他一声“泽芜君”或“蓝宗主”,但只在这凌叔口中,仍唤他大公子。


门外的人轻轻搁下食盒便走了。


蓝曦臣自行下榻穿鞋站起,感到手上忽然触到了柔软的衣料,手指触摸仔细辨认这衣物上的云纹修饰——是他的衣服,此时寒室只有他与皎皎,递衣过来的人自然是皎皎。


蓝曦臣接过外袍站在那里有些愣神,脑中突然浮现那日无意瞥到的那双系着红绳与铃铛的纤纤玉足,和自己不敢低头看只匆忙解下外袍掩在皎皎身上的情景,手指不受控制的攥紧了衣袍,苍白多日的脸染上一片红云。


云深不知处男女修分开教养,便是成年后自行外出夜猎或参与清谈会,蓝曦臣见到女修亦是端庄见礼,即使是见惯了女子表爱慕向他掷花也没遇到过让他这么窘迫脸红的事。


定了定神,蓝曦臣听到“哐”的轻响,是食盒落在案上的声音。


细碎轻微的银铃声离他越来越近,接着手里一轻,那件外袍似乎又被拿了起来,不一会儿在他肩上轻轻落下了,一双手轻柔给他披好外袍,然后落在了他的胳膊上想扶着他往桌案走。


除了年幼时待在母亲身旁,蓝曦臣从未在神智清明时与女子有过肢体接触,这双手让本就有些脸红的他更加不自在,不着痕迹的挣开了那双手,自己将披着的外衣穿好理的整整齐齐——


刚从榻上下来原只穿着中衣,昏迷时抹额也被蓝忘机除下了,原本寒室这兔子还曾挤上榻依在他肩旁入睡过,现在是一女子待在他的内室,见着未束抹额穿着中衣的样子甚是不妥,方想去寻抹额,一双温温凉凉的手已贴过他的额头扶着抹额向脑后圈。


“……”蓝曦臣避开那双手自己拿住了抹额,好在皎皎聪明的很,又对他的动作熟悉无比,自觉的放开手。


整理完毕,蓝曦臣自己走向桌案旁,寒室的摆设他熟悉无比即使看不见也能自己走到。


脸上的红晕还未退,两人面对面坐在案前又进入了沉默。


忽觉额上又一阵温凉——是一只手抚上了蓝曦臣的额头顺着额角往脸上摩挲,仿佛要对他发红的脸色进行探询。


只是这手未动作几下就被蓝曦臣拒绝的推开,动作轻柔却不容推拒。


“我无事。”


果然面前这人乖巧的不再有所动作。


皎皎不会说话但听得懂蓝曦臣的每句话,也不知是灵长通灵的本能还是长久熟悉的原因。


皎若云间月。为白兔取名皎皎本是取这洁白无瑕之意,现在唤惯了的“皎皎”两字似乎太过亲昵,有些难以出口。


两人对坐着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蓝曦臣感到唇上一凉,是一个白瓷勺贴在他唇边,苦涩药香溢入鼻腔,他伸出手想要自己接过瓷勺,却因看不见错捉住了那只纤细的手,当下如触电一般抽回手,蓝曦臣难得的慌乱中药膳泼在了他自己的衣袖上,顿时像一朵棕色的花绽开。


未及动作,刚逃离开的那只手如影随形的握了上来,温凉的触感,细腻的皮肤直直攥进他手中与他掌心相贴在他手下托住,因手小而略显吃力的握住后,另一只手带着帕子覆在他手背,这下整个手被皎皎双手握住,隔着帕子轻轻擦拭上面的药液。


蓝曦臣僵在那里,他大约能明白皎皎这样的行为是因为她从前是只兔子未受过人类的礼仪教养,大约也不懂“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蓝氏那四千多条家规,而且从前她未化形时确实举止亲密。


接任宗主多年,虽不是圆滑善辩的人,却也懂得处理人际关系,但此刻蓝曦臣却在脑中仔细斟酌了要说什么,才放平了语气道:


“男女有别,不得随意接触。”


这一句不知是皎皎没听懂还是愣住了,擦完了药液后皎皎也没有松手,依旧这样握着他。


蓝曦臣叹息了一下,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气氛陷入了今日不知第几次的沉默,原本寒室也是个安静的地方,偶尔有银铃响动,蓝曦臣偶尔也会与兔子说几句话,自然那时是得不到回应的,现在虽是个人对着他,也还是不会回应他说的话。


今天的数次沉默还有一点诡异的尴尬。


最后还是皎皎将瓷勺置在蓝曦臣右手,将碗推到离他左手近的位置。


蓝曦臣看不见面前这张不会表达情绪但难过和不解已经十分明显的脸。


用完药膳后,两人依旧面对面而坐,蓝曦臣的目光落在皎皎身上——他自然是看不见的。面前这人生疏的按记忆里见到的样子模仿他煮茶,茶香渐渐驱散了苦涩的药香,不多时茶盅落在了蓝曦臣手里,这一次那只手自觉的没有碰到他的手。


蓝曦臣没有拒绝,抿了抿这盅煮泡技艺不精而味道也不佳的茶,未予置评。


前日蓝启仁问过他打算如何安置这灵长,毕竟灵长化形实在是少见之事。这几日皎皎没在外人面前化形过,但蓝启仁也还是知道了这灵长化形的性别。


寒室是蓝氏历代家主所居,外人不得随意进入,皎皎没有留下的理由,更兼蓝氏家风雅正,蓝曦臣未娶亲的情况下,更不能让一女子留在这里。


即使蓝启仁未提,蓝曦臣也会考虑到这件事。


轻轻搁下茶盅,蓝曦臣开口郑重道:


“皎皎,你可愿入蓝氏随女修一起修炼生活?”虽然皎皎在兔子时便是他照看的三年,且化形之前已与自己结了认主灵契,但蓝曦臣还是想尊重皎皎的意见,又柔声道:


“若你不愿拘束于蓝氏,我可放你离开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