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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辞而别

作者:一眼十方 返回目录

洛北打开窗子,望向窗外,外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和盆景,错落有致,让这个不大的院子变得繁盛充盈起来,也显得十分精致。


月辉如水般洒落在树叶与盆景中间,又透过叶片间细碎的空隙落在地面,斑驳而透彻。


算上卓小婵他们四人共用了三间房,卓小婵跟蟾月一间,也是为了照顾,就在他回房前,云沧刚为卓小婵进行了检查,她身上的鲜绿色斑点虽然又多了不少,但具云沧所说时间总还是足够的,他还特意拿出一副银针,为卓小婵施针延缓毒素的蔓延。


说要不担心怎么也不可能,所以即便洛北回到房里也难以入睡,越是睡不着便越是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憋闷,他只好起身打开窗子,月光正好,一泄如水。


这时候,一阵低沉而平缓的乐声传来。


顺着乐声看去,原来是从院中的一间小亭子里发出,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老人手中正拿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在唇间吹奏。


洛北不知道老人吹奏的到底是什么乐器,声音平缓而连贯,曲调悠然而透彻,但仔细一听,又偏偏觉得好像有一丝低低的怨意郁结于心,无法完全透彻。


洛北在心底叹息一声,看老人的样貌年纪大致也有五十多岁,都说人到五十知天命,那么便该看开世间的大多数不平事,却不知像他这样的年纪又会又怎样的心事无法释怀。


人生在世,满载悲欢,不管你在多大年纪,身处怎样的地位,只要还有所在乎,便无法完全潇洒释怀。


……


蟾月和云沧站在高城上俯视夜景,两人说到往事,正沉默间,突然背后一道寒光袭来。


两人几乎同时一闪,避过寒光,云沧猛然转头,却发现一个青衣身影飘然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那人面上戴着一个鬼头面具,阴森可怖,只是看不出长相,他背后斜背着一把长剑,腰间系着一条云涛玉带,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一柄清冷的剑,随时都可以出鞘。


“你是什么人?为何背后突然发难?”云沧微皱着双眉,问道。


那人没有再次出手,大概也在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然后声音微冷道:“在下也正想问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会深夜到这守卫森严的皇城里来?”


他说话的节奏很慢,好像刻意让人能够完全听得懂一样。


“哦?难道这皇城就只准你来却不准我们来么?嘿嘿,真是太有意思了”云沧手揉了揉下巴,有些滑稽的说道。


鬼面人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云沧嘲讽的口气,而是他的胆魄和临危不乱。


面具下的眼神微变,冷漠的声音里带着让对方能听得出的寒意道:“如果你能接的下我三招,那么天下之大皆可去得,若接不下嘛……那么你恐怕连家都回不去了……”


如果换一个人站着云沧面前说这种话,云沧一定会大笑他是吹牛皮,但面对着鬼面人,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话音刚落,鬼面人的身子便如幽灵般随着话音一起冲天而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眨眼间双掌如风袭向云沧。


云沧知道鬼面人并不简单,自然不敢大意,只见他全身黑衣迎风而舞,不见有何动作,只在瞬息之间,一人化作两人,两人化作四人,如同无数分身一样,便多出了无数人影,每一个都一模一样,也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蟾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想不到云沧的贪狼诀已经练到如此地步,想来他虽然生性好玩,这些年倒还是没有把功夫放下。


别人或许对云沧不了解,但蟾月知道,这无数人影并非什么分身之类,只是因为他的身法太快,所以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招式,便如同化作无数的分身,而那些分身每一个都是真的,也每一个都是假的。


鬼面人速度也极快,他双掌带着一股股寒风,招式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蟾月看不出他的招式承袭于何门何派。


她微微蹙眉,因为她知道,如果换成自己,仅仅是这一掌之力,她却想不出任何能够稍占上风的破解之法。


但她依然没有动手,她自然是相信云沧的,相信以他的武功修为在当今世上能遇到的劲敌也并不算多。


可她还是握住了腕间的玉镯。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云沧化作的无数身影同时挥掌,几乎每一掌都碰到了鬼面人,可分明又没有一掌真正挨到对方。


云沧并没有停顿,倏然之间无数人影如回流的海水般收缩回来,而他的人影早已出现在鬼面人身后,只见他立掌如刀点向鬼面人后心。


鬼面人掌风虽厉,身法却还是略慢于云沧,就在云沧出现在他身后的瞬间,他似乎也能感觉到危险的到来,但他整个人并没有任何停留,而是双掌轻分,一掌迎向云沧,一掌顺势袭向蟾月。


在如此交锋当中,鬼面人虽以身处不利之地,但情急之间犹能变换招式分别攻击两个人,仅凭这一点,云沧在心里也已经无比的佩服。


两人手掌并没有真正相交,就在掌风相触的瞬间,无形的真气如两个旋转的气流,轻触间便将两人分别弹开。


云沧和鬼面人在心里都知道,只是这一掌双方都并没有用上全力,也没有使出杀招,不过是试探而已。


但鬼面人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他袭向蟾月的那只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把长剑,剑光如水,如一道寒光瞬间将蟾月笼罩其中。


蟾月一直伫立观察场中局势,在鬼面人剑锋突袭的瞬间,她仍没有任何动作,云沧心中微急,虽然他身法敏捷无比,但此刻他们二人中间被鬼面人隔绝,若想为蟾月挡下这凌厉的一剑也已经有些迟了。


于是,只见他双手一捏剑诀,祭出一把三尺余长的光剑,光剑看不清剑身,周身被耀眼的墨色所包裹着,他的脸也被这光芒照的极为明亮,此刻他的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嬉笑模样。


只见光剑轻荡,如此轻易便将空气中的气流划破开来,一道极为猛烈的气息直接向鬼面人笼罩而去。


蟾月雪白的长裙在风中飞舞,她见云沧情急之下祭出多年未用的那把光剑,目光微变。


鬼面人手中长剑在蟾月身前不远处突然停住,剑身如水,蟾月几乎已经感觉到那股十分凌厉的寒意,但却在咫尺间停了下来。


下一秒,两道剑光相碰。


寒光与墨色交织在一起,没有过多的停留,瞬间又完全分离开。


空气中的气流一阵激荡,好像有一道道无形的气旋随之荡漾而去。


一切回归平静的时候,云沧已站住蟾月面前,手中光剑收缩渐渐消失。


而鬼面人已经停在距离他们十丈以外。


“三招已过,二位回家也好,天涯也罢,皆可去之……”鬼面人说道。


云沧脸上浮现出笑容,手却不自主的摸着下巴道:“你的武功也不弱,今天算是平手,以后如果还能相见,我们再打一场……”


说着,他不再理会鬼面人,而是很快的转过身,一只手搭在蟾月肩头,脸色一暗,对蟾月轻轻点头。


蟾月看到他唇角微微渗出的血迹,知道他在跟鬼面人过招的时候已经受伤,于是将他扶住。


两人身法轻盈无比从高墙上跃出,转眼间已在数十丈之外。


望着离去的两人,鬼面人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静静的站在高墙上,许久之后,他才抬起一只手抓住脸上的鬼头面具,然后轻轻摘下来,露出一张虽不英俊,但也并不丑陋的脸,眼睛不大,神彩凝聚,双眉既厚且重。


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低下头的时候正看到手中的面具从中间裂开一道细纹,然后精钢所铸的面具竟然完全破碎成两半。


他摇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连声音也极是冷漠的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除了四大派以外还有人能接下我全力一剑……而我却完全看不出对方的路数,看来又要被掌门师兄骂上一顿了……”


说罢,他身形一转,飞身掠向远处那座最为高大的殿宇方向。


……


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开封城下起了一场小雨。


雨从天降,如泼洒的细柔水滴,城内城外渐渐的被雨雾所笼罩,在远天相接处,一时间竟分不出颜色与界限,几乎都陷入一片迷茫之中。


这场雨下的很短暂,在天色稍明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停了,但仍让这座城市变得清冷了许多。


开封城外,一个歇马送别的四角亭里,一身黑衣的云沧倚在廊柱上,脸色微微苍白,嘴角的血痕早已擦拭干净,他依然保持着惯有的那种轻松自然的笑意。


此刻他的眼睛却瞟向远处沉浸在隆隆雾气的千家万户,很快又收了回来。


他故意没有去看站在亭子外的蟾月,因为他实在怕自己一看她的眼睛就又会忍不住妥协,而这一次,真的不允许他一退再退。


“喂,说好的天亮我们就上路,你可别反悔……”


蟾月没有理他,而是很认真的看着远处迷茫的天色,还有那些渐渐升起的炊烟。


她没有挥手,却仿佛在告别,她因为担心洛北求医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才一路护送而来,可昨夜与鬼面人交手之后,她知道,她和云沧再也没办法在那里留下去了。


而远方那个机会她更是等了许多年,这一次很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所以她不能错过。


那么,洛北的人生就让他自己走下去吧。


但愿这一次的不辞而别,你不要怨我,她在心底说道。


“有人说天下就是一座又一座这样的城池,所以……它一直处于从未停止的争夺当中,可是……当他们走进去,最终不过是老死在那道高墙里,这真的有意义吗?”她望着迷茫之中的开封突然问道。


云沧轻笑一声,说道:“意义?你想要的意义自然与他们不同,所以……他们都是俗人啊!”


蟾月回过头看向他,好像在看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我们走吧……”


话刚说完,她便朝着远离开封的方向走了出去。


云沧见她走的很急,赶紧起身,无奈体内的气息仍还有些紊乱,不禁一滞,他差点跌倒。


他大叫道:“喂,我的伤可还没好,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下?”


蟾月轻轻转过头,朝他看了一眼,说道:“看来你也是个俗人啊!”说完,再没有回头的继续走进雾气之中。


这时候,云沧也已调整好体内的气息,叹气道:“臭丫头,想不到连你也懂得开别人玩笑了……”


一边叹着气一边无奈的摇头间,他的身影便已经在起落中跃出十余丈,丝毫看不出刚刚受过伤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