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将尽。夕阳下，荒村间，山道上。
一个青年，一匹瘦马，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
青年背个大布囊，腰间挎个酒葫芦，坐在马上，晃晃荡荡。马儿懒洋洋的，不急不缓。
这一人一马，都是灰色，和周围的萧杀景致倒是般配得很。
这宁静，被后面急促的“哒哒哒”声音扰乱了，有一匹快马赶来。
山道狭窄，青年把缰绳往右拉了拉。瘦马反应迟钝，动作稍微慢了点，后马不得不减速，刚好从青年身旁擦肩而过。
“吁！”
后马超过后，在前面停住。马上是一个中年壮汉，回头看了眼青年，眼神厌恶，说：“小子，不长眼，找死吗？”
说完，也不等青年回应，就催马往前赶，就像不过是训斥了一条野狗一样。转眼就消失在弯道上。
青年拍了拍瘦马，说：“瘦儿，咱不生气。有些人就是瞎忙，也不知道要赶到哪里去。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急着去送死？”
瘦马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同意主人的说法。
“咱俩不急，慢慢走，慢慢看风景。这风景是萧条了些，但也有一番味道。天色不早了，等会找个村户，我们都吃饱喝好，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赶路。”
年青人打了个寒颤，把衣服裹紧，嘟哝了句“这鬼天气，都春天了，还这么冷”。
一人一马往前面的村庄走去。
天色已黑，青年骑马走上一个山头，前路黑沉沉的，风越来越冷。
远处的山脚下，有一个村庄，散落着几点昏黄的灯火。
“看来，只怕又是一个荒村……咦？”
在那零星的几点灯火中，竟然有一处极其明亮，好像还有炊烟升起。
“瘦儿，咱们今晚有着落了，走！”
瘦马儿不用主人拍打，自己就往山下的村里跑去，越来越快，步伐矫健。
等到走近，原来是一处院子，里面有人声，有篝火柴堆的噼里啪啦声，竟然还有酒香和烤肉香，太过分了！
青年下马，上前拍打院门。
好久之后，终于听见有人缓慢走近，嘎吱一声，陈旧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在篝火的亮光下，一张老妇的脸凑到门缝后，满脸皱纹，眼神警惕，看了一眼青年，声音嘶哑地问：“做什么的？”
“老人家，路过你们这里，想借宿一晚。”
青年边说边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一堆大柴火，几个烤叉，五个大汉正在院子中央烤肉，周围还放了几坛酒。好巧不巧，之前碰到的那壮汉正在其中。
“小伙子，今天这里人已经够了，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老妇说完就要关门。
青年用脚卡住门缝，说：“老人家，你看这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就算有，人家也不一定收留我。我就是找个地方睡一晚，你看可不可以？对了，我有钱！”
说到钱时，故意提高了音量，从怀里掏出一个叮当响的钱袋子，掏出一枚银币。
老妇人见到钱并不动心，坚持就要关门。
从她后面走过来一人，把门拉开，说：“你这个老太婆也真是的，都这么晚了，让人家去哪里借宿？”
那人一看外面，一愣，说：“哎哟，这么巧，竟然是你！也算有缘了，进来吧，进来吧！”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山道上训斥青年挡路的壮汉，现在却是热情无比。
青年见门开了，把一枚银币放在老妇人手里，又把钱袋子放回怀里，指着瘦马说：“老人家，麻烦给我这兄弟喂点饲料，管饱就行，它不挑食的。”
青年说了句谢谢，就跟着壮汉进院了。老妇人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把瘦马牵到后院。
壮汉把青年拉到篝火旁，递上烤肉和酒，非常殷勤。青年也不客气，拿过就吃。
“小伙子，贵姓啊，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啊？”壮汉问，又让旁边的伙伴给青年倒了一碗酒。
“姓李，从南边来，往北边去。”青年有点醉意。
“原来是李兄弟，咱们真是有缘分。之前在山道上，多有得罪，还请兄弟不要记在心上。我当时又冷又饿，要赶到这里来和几位朋友汇合，这才冲撞了你，不要见怪哈……”
“好说，好说。”青年头都没抬，只顾吃肉喝酒。随着他的动作，怀里的钱袋子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
“我说李兄弟，这年头这么乱，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要轻易露财，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壮汉关切地说。
“坏人？”青年抬起头，环视一圈周围五位壮汉，略带醉意，“有吗？你们是坏人吗？”
壮汉哈哈大笑，说：“我们几个生意人，哪里会是坏人，这李兄弟真会开玩笑！你们说是吧？喝酒喝酒！”
周围四人一齐大笑，连忙给青年又倒了一碗酒。青年一口饮下后，眼神迷离，身子往前一凑，做了个“嘘”的禁声动作。那五人见青年这模样，也往前一凑，想听青年要说什么。
“不瞒各位哥哥，我可能还真是运气好。”青年低声说，警惕地看了看院子周围，极其神秘的样子。
“怎么说？”
“你们猜，小弟我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钱？”青年打了个饱嗝，一股难闻的味道冲口而出，把周围五人熏得七荤八素，可他们硬是不后退，就这样生生地忍着。
等味道散去后，壮汉表情难受地问：“多少？”
“嘿嘿……”青年手脚不利索了，好几次才把钱袋子掏出来，打开口子，里面金光闪闪，“一百枚金币，还有少许银币和铜币……”
周围五人目瞪口呆。
“不信？”青年见他们的样子，以为不相信自己说的，就要把金币倒出来，一个个数。
壮汉见他这样，连忙拦住，说：“信信信，李兄弟，别倒出来，等下全洒了，就不好找啦！”
“就是就是，我们都信，小兄弟快收起来吧！”周围的人附和道，“喝酒，喝酒。不谈钱的事了，太俗！”
这院子住着老妇人和她两个儿子。
老妇人帮着照料马匹，安排住房。她两个儿子在后院准备吃食，很少来前院。即使来了，也很害羞，怕见生人，低着头，端过来吃食后就走。
“老太婆，今晚把我们那间房给这位小兄弟住！”壮汉对着正在院子里喂马的老妇人说。
“大爷们，我这里不是客栈，只有一间客房，给他住了，你们住哪里呀？”
“你不用啰嗦，我们今晚可能还要赶路，就不住了，给他住就是。”
“那好吧。”老妇人说，“可这天寒地冻的，晚上赶路，可别把自己赶死了。冻死在荒郊野岭的，可不太好受喽……”
“嘿，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话的？”有一个大汉就要上来揍人，被壮汉一个眼神就唬住了。
已经有八九分醉意的青年说：“老人家，还是小心点啦，万一碰上了坏人，可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还是我李兄弟说得对。老太婆，少说话，准备房间去！”
“这天下还有好人么……”老妇人嘟嘟囔囔地去收拾房间了。
五位大汉见青年喝得差不多了，就要扶他去房间休息。这时，门口响起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刚收拾好房间的老妇人走进院子，步履蹒跚地往院门口走去，嘴里嘀咕着：“今天是过年么，怎么这么多人？”
院门打开，一位眉清目秀，一身白衫的公子哥模样年轻人站在门外。
“老人家，借宿。”
他不等老妇人说话，就挤进了院子，在篝火旁边的一个桌子上坐下。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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