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么……”尹陌用力抿嘴唇，失落地低下头。
帮不上忙，展天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端木璃也是眉心紧蹙，神色凝重。
他就尹陌这一个师弟，对他而言，就像是亲弟弟一般。
这还是头一回，他看到生性散漫闲云野鹤的尹陌如此在意一个人。
设身处地，若是展天白变成沈玉岚这副模样，他就是把整个大陆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出救活展天白的方法。
“天白，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端木璃问展天白，却见展天白眉心紧锁，摇摇头。
“算了……”
这时，沈玉岚开了口，神色和声音都很平静，豁达乐观的态度令人震惊。
“能再见到璃王爷和展天白已经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了，尹陌，我们也不能为难展天白……”
“不行！打死我也不放弃！”用力一拍桌子，尹陌愤然而起，“玉岚，我们再回三不治那里去吧，让他再帮你开点药，然后我带你继续去找异族……”
“够了尹陌……”
“不够！”尹陌声色俱厉，琥珀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眼眶中泛起晶莹剔透的泪花。
“真的够了，够了……”
温柔地握住尹陌的双手，沈玉岚唇角轻扬，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这就是他的命了。
尹陌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是人，终究是斗不过命的。
用冰冰凉的双手捧起尹陌滚烫的脸，沈玉岚凝视尹陌，眼神含情脉脉。
这辈子，老天爷能让他遇见尹陌，爱上尹陌，被尹陌爱上，被尹陌珍惜呵护，他已是死而无憾。
鼻尖一酸，尹陌晶莹剔透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哭得像个小孩子。
看到这一幕，端木璃咽了口苦涩的唾液，心里不是滋味。
“什么嘛，怎么这样啊……”
坐在一旁的朱凤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哇哇大哭起来。
包不平也是铁青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为军人的他，并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命对于军人而言，就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东西，为了国家，为了胜利。
可是……
目光投射到沈玉岚和尹陌的身上，此时的包不平却不敢妄言生命可以随便舍弃了。
因为有了珍视的人。
沈玉岚对尹陌而言，就是舍弃国家舍弃自身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护一生的那个人。
包不平突然间有点羡慕尹陌和沈玉岚了。
因为在短暂的生命中，两个人都找到了那个让自己奉献一切的对象。
“不，我不信就没有办法了，老天爷是瞎了眼吗专门拆散有情人！展天白，你是异族难道你救不了沈玉岚吗？”
这时，朱凤的一席话轻轻拨动了展天白的心弦。
沈玉岚和尹陌看向朱凤，眼神充满感激之情。
明明和朱凤没什么交情，但朱凤却会为自己担心焦急，沈玉岚突然间觉得，自己若是就这么死去，也并不可怜可悲。
原本他的命运，就是一直被人利用直到最后惨死在怡香院中。
但因为与尹陌相遇，他死的时候，有了爱人的守护，还有朋友的陪伴。
沈玉岚认为自己该知足了。
虽然脸上有大大小小的血斑，不过沈玉岚绽放出的笑容仍旧迷人。
朱凤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沈玉岚这么惨的人呢！
“我就不信，不都说人定胜天嘛！”
听到朱凤怒气冲冲的话语，沈玉岚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
或许，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吧？
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
两片薄唇轻启，展天白缓慢地道出这四个字。
曾几何时，他对这四个字也是深信不疑。
但他被端木璃的计策所害，被自己一心一意效忠的皇帝赐鸩酒武功尽失时，他是真的动摇了，恨透了老天爷。
什么人定胜天……
人终究还是会输给命运。
所以，他变成了一个废人，变成了端木璃的男宠。
可是……
长睫毛轻扬，展天白凝视端木璃，黑瞳染上瑰丽的艳红。
察觉到展天白的视线，端木璃不经意扭头，与展天白四目相对。
“璃，你相信人定胜天吗？”
端木璃听到展天白这么问他。
没有立刻给出答复，端木璃眉头紧锁，认真思考了片刻，点点头。
“嗯，我信。”
“那好。”
站起身，展天白将倒扣在餐桌上的茶碗翻过来，刷的一下抽出自己的腰间佩剑。
见状，在座所有人都张口结舌。
除了端木璃。
就在刚刚目光交汇的瞬间，端木璃就看出了展天白内心深处的决绝。
当展天白拔剑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展天白想要做什么。
“大将军，你要干什么？”包不平吃惊地问。
朱凤、沈玉岚、尹陌也是一头雾水。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不过……或许我的血能够救沈玉岚。”
“展天白？”沈玉岚吃了不小的一惊，“可是你……”
他之前听说了，展天白恢复了内力，具体怎么恢复的他没来得及问，只知道恢复内力的展天白与端木璃大战了一场。
这样的展天白，内力损耗极大，若是再给他血的话……
扭头看向端木璃，沈玉岚本以为端木璃会阻止展天白，但是端木璃没有。
“没事，你晕倒了有我接着你。”扬起线条粗犷的下巴，端木璃抛给展天白一抹充满信心的笑容。
“接着我就不必了，我若是失血过多，你直接让我咬一口就好。”展天白看向端木璃，脸上绽放出戏谑的笑容。
“展天白，你真的不必为了我……”沈玉岚试图阻止展天白，却见展天白一摆手。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
“展天白，谢谢你！”尹陌立刻向展天白道谢，然而也见展天白冲他摆摆手。
“先别急着道谢，等起作用了再谢我也不迟。”
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展天白右手持剑，将自己的左手腕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见展天白这一下划的有些深，端木璃立刻紧锁眉头，露出担忧之色。
朱凤、包不平也紧张得两只手紧紧握拳。
滴滴答答，展天白让自己喷涌而出的鲜血流进茶碗里。
他起死回生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沈玉岚和尹陌，在他的血对沈玉岚体内的毒真的起作用之前，他也不希望给沈玉岚和尹陌两个人空中楼阁般虚无缥缈的希望。
虽然没什么证据，但展天白莫名地有种自信。
他的血，一定能够救沈玉岚。
身为一名异族，展天白是在瑶国诞生的，从小只在瑶国生活过，所以对于异族的事，他确实知之甚少。
不过，异族中有人拥有特殊能力这种传说，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过，但每次都只当是个笑话。
人们本来就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总喜欢神化或妖魔化，其实并没有那么邪乎。
可是——
他复活了！
本来被贯穿心脏的他，奇迹般地重生，不止重生，还恢复了全部的武功。
这让展天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异族的身份。
异族……究竟是什么？
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展天白突然间变得很想去了解自己这个种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茶碗盛满了鲜血。
展天白稳稳地将碗递到沈玉岚的面前。
与展天白目光交汇，沈玉岚一时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对展天白说。
他真的好羡慕展天白，好敬佩展天白。
展天白拥有他想要却没有的力量、勇气和坚毅。
“谢谢。”
最终，沈玉岚只对展天白道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接过盛满了展天白鲜血的茶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展天白的血，似乎有股甜味，让沈玉岚觉得不可思议。
喝完了展天白的血，沈玉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果然……还是不行么？
“玉岚？！”
突然听见尹陌的喊声，沈玉岚抬起头，只见，尹陌、端木璃、展天白、朱凤、包不平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咦？我、我怎么了吗？”
指了指自己，沈玉岚一头雾水。
“玉岚你快来看！”
拉住沈玉岚的手，尹陌将沈玉岚拉到了房间里一面小小的铜镜前。
“嗯？”
面对着铜镜，沈玉岚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我……”伸出手，沈玉岚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
脸上的血斑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眨眼间，沈玉岚的脸就恢复了原本的光洁白皙。
“这、这怎么可能？”
不止面部，沈玉岚身上的血斑也通通消失不见了，而且，气色也好了很多。
“难道说……”
两只眼睛睁得滴溜圆儿，沈玉岚张口结舌。
难道说他体内的毒……
低头看了看自己，沈玉岚一颗心怦怦跳。
应该不会吧？
难道说……就因为喝了展天白的血所以他体内叫神医三不治都束手无策的复杂的蛊毒居然解毒了？！
沈玉岚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害怕他是空欢喜一场所以不敢期待。
但是……
纤长白皙的手指拳了拳，沈玉岚分明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体渐渐找回了力气。
他……可以把这看做是一种好兆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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