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刚随展天白进入房间里，夜鹰一抬脚踹翻了一把椅子。
“椅子做错了什么？”展天白唉声叹气。
“展天白！”
转过身，展天白面向夜鹰，就看到夜鹰黑着一张脸，表情严肃，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瞪大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默不作声，展天白不动声色地等待夜鹰先开口。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夜鹰连做好几个深呼吸。
他本以为，展天白会主动问他。
结果展天白没有。
展天白无声地面对他，这份无声更像是一种灵魂的拷问。
夜鹰被展天白盯得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两片嘴唇像是被烫了，颤颤巍巍，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
用力抿嘴唇，夜鹰深深地低下头。
“我没能遵守跟你的约定。”
一股脑，夜鹰还是把这句话对展天白说了出来。
“我想也是。”展天白耸耸肩，表情无奈。
包不平生病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同时，随便想想都知道，包不平不是真的生病。
得知包不平要和王秀丽成亲，依夜鹰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夜鹰一定是去找包不平理论了。
不……
展天白摇摇头。
多半不止理论那么简单。
“所以……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因为没能遵守和我之间的约定？”展天白反问夜鹰，自己都知道不可能是这样。
“当然不是了。”夜鹰忍不住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拳。
在展天白看来，夜鹰的架势更像是要跟他打上一架。
“那么……”展天白冷冷哼笑，“你就是来找我算账的？因为包不平要跟王秀丽成亲了……”
咔擦！
听到“成亲”这两个字，夜鹰直接一拳将餐桌砸得粉碎。
展天白禁不住扶额，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叫夜鹰赔偿他房间里被损坏的家具。
“展天白！”
夜鹰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揪住展天白的衣襟。
现在的展天白已经恢复了武功，所以本可以躲开的，但展天白没有。
被夜鹰怒视，他倾国倾城俊美无俦的脸倒是波澜不惊。
“包不平是真的……是真的要跟那个女人成亲了吗？”夜鹰声音轻颤。
“这句话，你不该问我，而该去问包不平。”
“少啰嗦！”夜鹰一声怒吼，瞪大的双眼眼眶泛红。
在展天白看来，夜鹰似乎要哭了。
无声叹出一口气，展天白觉得身心俱疲。
“夜鹰，你是真心喜欢包不平吗？”
“是！”
这回，夜鹰没有丝毫犹豫和害羞，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就是这么没用喜欢上了包不平这个糙汉子。
“我喜欢包不平，我真的喜欢包不平啊！”
可惜……已经没用了……
已经晚了……
看到夜鹰强忍着悲伤的泪水，展天白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能做的，只是从旁推波助澜。
但真正做决定的人——
是包不平自己。
“可是夜鹰，包不平已经选择了王秀丽。”
“住口！！”夜鹰目眦尽裂，一副不接受现实的模样。
“我们明日就要启程了，帮你夺回首领之位……”
“够了，别说了！”
“到时候包不平不会跟我们一起走，他会留在南楚，与王秀丽成亲。”
“别说了！！”
夜鹰用力抱住自己的头，弯起来的十根手指指关节绷得紧紧的，泛起悲惨的青白。
“拜托，不要再说了……”
缓缓弯曲膝盖，夜鹰抱着头，在展天白的面前蹲了下来。
展天白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脆弱的夜鹰，不自觉咬了咬下嘴唇，内心唏嘘不已。
求而不得是最痛苦的。
天底下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端木璃一样幸福。
“夜鹰……”
展天白弯下腰，拍了拍夜鹰的肩膀聊表安慰。
“既然你是真的喜欢包不平，那么……”
话语断了一下，展天白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对夜鹰说出的话实在有些残忍。
“既然你真的喜欢包不平，那么就让包不平幸福吧！”
“什么？”夜鹰抬起头。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不是独占欲……你喜欢包不平，但包不平却选择了王秀丽，那么你就该大方放手，让包不平去追求他自己的幸福……这样，才是真的为包不平好。”
娓娓道来这番话，展天白自己都觉得自己伪善。
换做是他，他未必办得到。
可是他却要求夜鹰办到。
因为这样对包不平最好。
不管包不平是否真的爱王秀丽，是否真的打从心底想和王秀丽组建家庭，但包不平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
夜鹰就变成了阻碍。
夜鹰极有可能会成为包不平与王秀丽稳定生活的阻碍。
而且，始终放不下包不平，夜鹰也痛苦。
对展天白而言，包不平是家人，夜鹰是朋友。
他不想看到任何一方痛苦。
所以……
“放手吧！”
看着夜鹰痛苦得扭曲的脸，展天白语重心长。
他知道他的劝阻对夜鹰而言是多么残忍，但他不得不说。
这浑水，他已经蹚了，就势必要管到底。
“夜鹰，放弃包不平吧！为了包不平好，让包不平和王秀丽成亲，让包不平和王秀丽组建家庭，过上普通人幸福快乐的日子。”
“不！！”夜鹰发出一声嘶吼。
肩膀被夜鹰用力抓住，展天白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要别夜鹰捏碎了。
“不……”
夜鹰咬紧牙关，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展天白知道夜鹰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夜鹰会离开塔尔，会让夜鹫有机可乘，都是因为包不平，是为了把包不平带回去，夜鹰才会跑出来。
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寻到了包不平，好不容易和包不平拉近了距离，结果就因为半路杀出的王秀丽，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成亲？！
换成是展天白，也接受不了。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夜鹰……”
展天白伸出手摸了摸夜鹰的头，黑瞳变成了两颗瑰丽的红宝石。
“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随大军杀回塔尔，夺回属于你的首领之位，将塔尔发展成比南楚还要繁荣昌盛的国家……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不是吗？”
知道展天白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夜鹰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因为他还要复兴塔尔，所以就不该继续把心思放在包不平身上了？
从夜鹰的脸上看到格外不甘心的表情，展天白沉下一口气，稍稍沉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当然，那些都是借口……夜鹰，我把你当朋友，不希望你痛苦，而包不平是我曾经的副将，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我也不希望他痛苦……”
展天白的意思，夜鹰懂。
“你已经找包不平谈过了不是吗？”
“……”
对于展天白的这个问题，夜鹰无言以对。
他是找过包不平了，但他们谈什么了呢？
他们只是在争吵。
因为他强迫包不平。
夜鹰本就握成拳头的双手攥得更紧，手背上凸起一根根血管。
是我……不好……
夜鹰陷入了深深的反思，强烈的悔恨之意如一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可是，他已经没办法和包不平好好沟通了。
只要看到包不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想狠狠地折磨包不平一番。
“夜鹰……”
展天白的手用力按在了夜鹰的肩膀上，“反正你也已经失去包不平了，不如就把你心里真正想对包不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
“说了又有什么用？”咬了咬下嘴唇，夜鹰神情迷茫。
“那不说就有用了？”
突然被展天白冷冰冰地反问，夜鹰猛地扬起眼帘。
瞪大的眼睛里映出的是展天白写满愠色的脸。
“你不说是因为你就是个懦夫，夜鹰，你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不敢对你喜欢的人说，这样的你……我看也当不了塔尔真正的首领。”
“展天白！！”夜鹰恼羞成怒，用双手揪住展天白的衣领。
然而，从展天白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却令夜鹰流下一滴汗。
与一双宝石般的红瞳对视良久，夜鹰徘徊不定的心，渐渐稳了下来。
也对……
他就是个懦夫。
明天就要启程回塔尔了，这一去，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与包不平见面。
即便以后真的再见，到那时包不平也早就是王秀丽的夫君了，搞不好他们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包不平带着妻子儿女过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夜鹰的心脏抽搐般地疼。
可是，脑海中的包不平，是在笑，笑容十分幸福。
夜鹰想守住包不平的这个笑容。
松开手，夜鹰轻阖眼帘，做了个深呼吸，发热的头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展天白。”
朝展天白一拱手，夜鹰转身离开了展天白的房间。
目送夜鹰的背影，展天白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良久，随后迈开脚。
残阳如血。
包不平终于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了。
他一个即将迎娶新娘子的人，却又一次被男人凌辱了，这对包不平的打击可不小。
而最让包不平难以忍受的——
是他根本就不想反抗。
晚风袭来，衣着单薄的包不平打了个喷嚏。
“包不平……”
眼帘一颤，包不平循声抬起头。
夜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神色认真，眼眶通红。
下意识地，包不平转身想逃，想逃回自己的房间里。
“等一下！”
夜鹰一个箭步冲过来，牢牢抓住包不平的手腕，制止包不平回房间。
“你放开我！”包不平反应激烈。
“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夜鹰急匆匆地解释，“我只是……有些话……”
见夜鹰吞吞吐吐，原本还挣扎不已的包不平渐渐老实下来。
“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包不平不再反抗，夜鹰也顺势松开了手。
两人稍稍拉开距离，也就一步远，可两人却都觉得，与对方咫尺天涯。
就在南楚正为即将到来的战事紧锣密鼓地做准备的时候，番波国，炎焱的选妃开始了。
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三百名花容月貌的秀女面临着重重考验。
终于，只剩下了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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