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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作者:十月清槐 返回目录

那节课秦杨舒告了假。


不愿理会发神经的林菀菀,我径自地搬了屏风,扯了教案的挂布,圈了屋子的后半部分开始授课。


这节课上的十分有趣。


葛兴弟在算学上的天赋让我惊喜,这是除范当生外,第二个会心算的学子。


而寒亦微和田兰荷,虽在算学上很是薄弱,但胜在性子极好,尤其是寒亦微,凡有不懂的,便咬着笔杆,默默地记在本上。


提问里也带着自己对算题的思考,对算学充满兴趣。


三人学的十分认真。


林菀菀与秦杨舒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


秦杨舒在京城门下学子众多,皆在朝中供职,家族又颇有根基,夫君是前朝重臣,深受先帝倚重。


虽然岁数大了辞了官,每日悠哉逗鸟,可朝中根基还在,而秦杨舒是闲不住,还坚持在国子监上课。


所以得罪了她,林菀菀日子并不好过。


据小道消息称,京城府尹林知舟亲自登门拜访,却吃了闭门羹。


几经辗转,找了中间人说和,又喊了祭酒出面,这事儿才算了结。


在这之后,林菀菀在院里消失匿迹了好一阵子。


这日,刚下学。


秦离若派人来寻我,说是秦杨舒正在部里等我。


正逢葛兴弟在向我询问算法,不知她从何处寻了一题,颇为有趣。


题曰:今有木长二丈,围之三尺。葛生其下,缠木七周,上与木齐。问葛长几何?


术曰:以七周乘围为股,木长为句,为之求弦。弦者,葛之长。


这题简单也不简单,思索片刻便答:二丈九尺。


可葛兴弟却有不同的想法,要我与她探讨一二。


我便搁下教案,一步一步地与她探讨起题解来。


葛兴弟很有慧根,在我掏出自己独创的图解法出来时,我看见她眼睛瞬间点亮,一直跟着我翻动图解的手势,藏不住的喜爱神色。


两颗兴奋的脑袋凑到一起,扑在解题算法上,忘记了时间。


末了,她又央了我将图解的册子借她钻研,才喜出望外地离去。


见我回来,秦离若有些不满,嘴里直嘟囔着怎么这么晚的话。


秦杨舒倒表现平常,她带了块玉赠与我。


“这是我家官人在任时,先帝爷赏的翡翠玉佩,上面的璎珞是老身打的,傅姑娘救我一命,没什么好回报的,只有这玉佩最是贵重,平日里我家官人看的比命还重,如今就赠予姑娘了。”


秦杨舒手上的玉,通体翠绿,边镶金线,刻有竹节图案,触感温润。


“不可不可,”我连连推辞:“这太贵重,我万万不可收。”


“况且,救命这词太重,我实在担不起,若我猜测不错,秦博士这病由来已久,应该不止一次发病了吧?”


秦杨舒脸色一黯,点点头,承认道:“姑娘猜得不错,一直喝着汤药,平时也注意心情,近几年已很少犯病了。”


我暗暗思忖,斟酌道:“可是情绪不定时,便会如此?”


“是,也看了不少郎中,说什么的都有,前些年找了一圣手看,说是心脏的问题,只能调养,无法根治。”


我点点头,这倒是与我猜想的一致。


虽不懂行医之道,可那日秦杨舒发病时嘴唇发白,控制不住身体,这症状倒听阿爹讲过。


血流过快,心脏压力骤大,若处理不当容易猝死的。


秦杨舒倒是对我懂急救之法很是意外,听闻阿爹行医多年才了然,直呼阿爹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秦杨舒再三要我收下玉佩,都被我坚定拒绝。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直言本应同夫君亲自上门拜访,可我住在舍院,多有不便。


又怕被人见了说我闲话,可这样草草道谢,总觉得应付了事。


秦杨舒十分过意不去,可见我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对我没收下玉佩的做法,秦离若十分意外。


“你可知,那玉佩代表着秦家在朝中庞大的关系网,若你收了,以后这国子监再无人敢欺负你。”


“哦?小小玉佩就有这么大的作用?”


“不是玉佩的作用,而是荣誉的象征。那是先帝钦赐,这份殊荣独一无二。”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要了。”我随意地道:“况且我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


秦离若好像不信似的,追问:“当真不在乎?”


我歪着头,思索了半晌,有点不确定地问:“那玉佩很值钱?”


仔细回忆,宫里的玩意儿,肯定值不少银子。


突然有点后悔。


秦离若却笑了,摇着头,语调宠溺:“你啊...”


冯诞最近又不老实了些。


国子监学子入学后要在此学习三年,而他已入学两年,明年新的一批学子再入学时,他就要肄业了。


据说他父亲已经开始走动关系,想要将他留在京城。


而功过簿对他的记录,是个硬门槛,几个肥差都因此而错失良机。


因此,冯诞对我怀恨在心。


可除了不听讲课,不交作业外,他并无什么动作,让我觉得很是奇怪。


这些小打小闹,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而就在这个时候,朝廷出了一件大事。


金舜与太掖交接处有一城河,名曰定境河。


境河以南是金舜领地,境河以北是太掖版图。


金舜与太掖的军队对峙于河的两岸,互相谁也不敢妄动。


而境河与金舜交界处,因近日雨水激多,河内泛滥,先帝留下的堤岸在一场大雨中被冲毁。


金舜官兵一夜醒来,原本横挡在眼前的河堤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吓得不轻。


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报了上来,丞相不敢耽搁,迅速上报皇帝,调配工部予以修缮。


而这次派去的人选,正是冯诞父亲——工部司库冯远洋。


冯远洋领命修缮河堤后,我总觉得冯诞看我的眼神发着狠。


可除了恶狠狠地目光外,他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除了有事没事愿意往算学部钻,来了只一味地缠着秦离若请教,常常在部里等他。


再没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只能小心提防。


而冯远洋出发不久,就传来了好消息,河堤修复了!


这消息颇为振奋人心,据说冯远洋到达后,用了半日勘察,半日图纸,三日搭建,一日晾干。


短短五日,就将河堤修缮完成,堪称开国以来最短的工时。


皇帝闻之龙心大悦,而河堤在修缮后,又迎接了一次大雨,竟毫发无伤,抗住了大自然的质量检验。


一时间,冯远洋在朝中,成了香饽饽。


很是奇怪,自从冯远洋完工归来,冯诞也不来算学部缠着秦离若了。


最近他趾高气昂,身后的小喽啰们又张罗起来,每日在院里横行霸道。


而他的父亲——冯远洋,因修缮有功,连升两级,被封为工部员外,主掌水利等工程。


这可是肥差了。


新皇即位,对基础建设修建兴味索然,工部同国子监的算学部一样,渐渐落寞。


六部里,吏部最重,礼部最清贵,户部有钱有油水,兵部还行,工部和刑部话语权最弱。


可如今冯远洋解了新帝的燃眉之急,重振工部雄风,稳稳的晋升朝堂新贵。


就为了这,祭酒特意免了冯诞功过簿的记录,可算是对了皇帝眼前的红人儿——冯远洋的胃口。


冯诞得了这样的特赦庇护,不免横行霸道起来。


消停了没几日,就又闹出了事儿来。


冯诞与广文馆一女学子在院里胡作非为,被人当场抓了个现行,据说发现时,衣不蔽体,发丝凌乱。


目击者描述,场面十分香艳,令人回味无穷。


这事儿闹得挺大,成了全院学子的饭后闲谈,八卦之魂。


为了这,男女舍院的交界处连夜盖起了一堵红砖墙,每日开会,严肃教育各部负责人,要严抓严防,决不能再出这样的丑闻。


可冯诞与那女子的处分却迟迟没有下来。


我估摸着,冯远洋肯定没少走动,想力压此事。


那广文馆的女学子呢?莫非她也有强大的后台?


出了这事儿,我也不知是悲是喜。


冯诞自己作死,我是快乐的,可坏就坏在,我是负责他的先生,要承担责任。


院里有不少声音,说要对此事的责任人问责,开除劝退的谏言不少。


吓得我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个清晨醒来就被通知卷铺盖走人。


好在秦杨舒站了出来,靠着多年在国子监的权威和面子,为我作保,将此事压了下去。


我感激不尽。


而秦离若也几日不见了,这些日子我被要求停课反省,我身上的担子全落在了他身上。


我很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拖累了他。


央人带了口信,也没有回复,我想他定是太忙了,待此事平息要好好请他吃顿饭,以表谢意。


每日闲在舍院里,看着同僚日升出门,日暮回舍,勤勤恳恳忙忙忙碌碌。


我实在太羡慕了。


因为我闲的发慌。


闲的把九章算术的习题又重新抄录了一遍,毕竟,现在能按照我的意愿做的事情就只剩这个了。


就在誊写第三十六遍习题时,院里对冯诞的处分终于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