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陌上人背道而驰，形影相交不离于步，日夜之际漫漫，情欲魂魄归于大地。

欲望归于混沌，如此至阴之地连冥界众生也无法一声号令，如此浩瀚被吞噬，黑暗被相赐。

此地隶属阴阳交接，生死分割，日夜交汇，神鬼分离之地，四界众生恐惧，疏远，将此被黑暗笼罩的地域，称之为混沌。

混沌之灵，归于万岁，万岁之身，奉于黑暗，黑暗轮回，归于大地。

魂飞魄散的厉鬼，受到天神惩罚的生灵，利欲熏心的小人，迫害生灵的妖魔鬼怪，都将归于这里。传闻中，这里背离光明，投身黑暗，阴气之重怨气之深，鬼神难治，冥王难灭，天神也退避三舍，唯恐遭受混沌阴气，坏了神籍，无缘仙界。

万岁于混沌主宰，签订血契以求魂魄供养，来往人匆匆，弃之离去者数不胜数，唯有满是决心之人方可拜访，过厉鬼重重，孤魂纠缠，于万岁达成契约，可求来消散在冥界的魂魄，固一亡魂心愿，化一难解情仇爱恨。

“万岁，冥界造访。”

“恭候多时。”

周遭淹没在黑暗之中，孤儿之灵的哀嚎声四处涌动，凄凄的绿光盘旋于四壁，望不清看不明，只回荡着血腥仇恨味，暗流涌动，焦土一般，养的厉鬼落发哭泣，周遭凄凄，极大的怨气孕育着这里满是邪念的生灵，这里是被神和上苍遗忘的地方，被放逐于生命尽头和时间的轮回。

“万岁。”久侯的美人如同记忆中一般，红袍黑发，双目闪着困顿的寒光，眷顾的恶犬封锁其中，眉眼妖冶揉不皱，笑得凄清却又明媚，夺了一抹光辉祭给黑暗，李择喜依旧如初见一般，让人惊叹拍手叫绝。

“择喜。”万岁抬头，奉献于黑暗之中的他，许久未见记忆中这笑容明媚的美人了，思绪万千倒也是扬起了笑容，眸中都好像在细声呢喃，为何迟迟不见，薄唇轻气，依旧可见寒气飘起。

“许久未见了，多久多久我再也没见到你这个人了。”

李择喜颔首，笑中不经意见瞳孔便蒙上了雾气，她许久都泛不起泪花了，抬手之际，双手鲜血布满，多以干涸，却还有几滴落地大地，四下寂静无声，倒也听得见滴答之声，怨灵闻血，愈加翻涌，笼罩着她的背影，显得孤僻。

“千百年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踏入你这个地方，没想到，到底还是要在走一遭，拜托你了。”李择喜看着万岁那张幽蓝的眸子，轻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又看不清，她将手掌的血迹擦拭在红袍之上，融于红袍之中，倒是看不清了。

万岁颔首，他手握一枚细长的血色红烛，轻吹一口气，红烛点燃，四周依旧在黑暗中翻滚，只是照亮了手边几处地方，枯骨成堆，亦有鲜活的肉身剥去灵魂变得血肉模糊，魂魄在飘荡，妖鬼尖啸，阴风阵阵。

“都说，十恶不赦之人离得黑袍皆为红袍，血色融了，看不清，倒还是善良一面，从不让人看起华服血浓，让人怕了退避三舍。”万岁轻笑，灯火葳蕤，方才看清来人真正的神情，暗淡无光，唯有眸中真情涌动，“为了谁？”

李择喜摇摇头，抬眸显得真挚，疲惫的面孔本早就该休息了，却依旧四处奔波，从未休止，万岁都看在眼里，朝朝暮暮，生生世世，李择喜都如此忙碌，若有几寸光阴让她停下脚步，也未必至此，偏执到一意孤行。

“为了冥王。”

“从奈忧？”万岁一怔，眉头紧蹙，面色不解。

李择喜道：“冥王其母从黛，上古冥界皇族从氏，受先冥王流野迫害，消逝于焚香葬地内，魂魄灰飞烟灭，上神念从氏不曾作恶，将此送往混沌，我想请万岁，寻得从氏从黛的魂魄，并且归还于冥界，归还于冥王。”

一道阴寒鬼风而过，红烛熄灭，万岁噤声，霎时间，怨鬼尖啸的更加刺耳。

“从氏是上古贵族，其血液流淌着是你我等人都无法觊觎的尊贵，其魂魄留于混沌无疑，但如此皇族留着必定是一个后患，我将此魂魄早已渡于幽冥，难寻。”

李择喜双手布满鲜血，来时路上，鬼怪阻挠，妖兽作乱，她从不手下留情，她伸手，一手掀起袖子，手臂之处皆是如蛇一般盘旋的黑色印记，如同嵌入肌肤一般，融入血肉，李择喜抬头：“万岁你本就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人命在手，我们什么条件不可以谈？”

万岁瞳孔一缩，见着李择喜手臂上的黑血痕，犹豫之际倒是露了笑：“好，百张美人皮，换从黛的魂魄。”

他从袖中取出一青铜雕刻冥文的利刃，盘旋着阴郁青雾，递给李择喜，此为混沌之刃，于万岁达成契约，其许下的诺言必须实现，而万岁所答应得条件也必须兑现，如果契约人没有完成诺言，那么契约人的灵魂将奉献给混沌，肉身则归于大地。

李择喜接过利刃，刀柄沉重，她太累了，累到差点拿不起这把利刃，涣散的瞳孔已经不见了光，目光审视片刻，李择喜抬起手朝自己的手腕处割下，乌黑的血液流出，滴在了混沌大地上，一时间，恶灵咆哮，妖气横生，邪祟呜咽，哭声回荡在这片阴暗罪恶的大地之上，黑暗铺洒在各个角落，利刃收缩，归于万岁。

“择喜，你手里的人命太多了，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万岁看着李择喜手上遍布的伤痕血印，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万岁之言覆水难收，可他倒希望李择喜可以收回，再此一去，百条人命，罪孽太过深重，债还不清的鬼怪，下场都太过凄惨。

“罢了，我本就不会有回头路可以走。”

李择喜颔首：“那么多谢太岁。”说罢她起身，万岁却叫住了她：“李择喜，你可知道，如此盲目杀戮成性，下场如何，混沌之戒，欲望滋养着生命，你越是无所顾忌，便越是寸步难行，上次你祸害人间，天神没有插手，相反是妖界阻止你的恶行，才让你免受天神惩罚，或许你认为自己不是三界战争的理由，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们之中没有一个好东西，而从奈忧也不是。”

李择喜脚步停了下来，轻撇过头，垂眸之际，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无所顾忌，都是在将自己一步步推向深渊，一条路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她曾为周皇后的刀，后再为令培婳的刀，又为黑狼族的刀，如今再为从奈忧的利刃，为冥界的，甚至到了现在她要为万岁的刀，她一生都在替别人走她本就不该走的路，可那有如何，走也是黑，不走也是黑，倒不如走的痛快些。

纵使心中早已言语满腹，却依旧是无人再去倾吐。

李择喜侧脸一笑，提步离去。

”多谢。“

她的背影从容干脆，又满是沧桑无力，一副华丽的外表精致的外衣，骨子里不服输的骄傲，几次三番成为别人的工具，也从不回头。

“向往天明的人，必定要经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