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静静的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初春的草地上已经有了一抹绿意，无数的嫩芽从坚实的土壤中拔起。原本是生机盎然的季节，张瑾却像被行人踩烂的嫩芽，拖着残破的身躯喘息。
黎婉握着张瑾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她再也看不到张瑾的笑脸了，张瑾的整个头都被纱布包裹了起来，那张漂亮的脸永远被埋葬了。
天气有些雾蒙蒙的，黎婉的心更是阴郁。
她已经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可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的时候，内心的痛苦和仇恨始终是挥之不去的。
张瑾转过头，看着黎婉。纱布之下看不到张瑾的表情，但是黎婉能看到张瑾的眼角有泪痕。
“小婉，他说我长得太漂亮了……”
这句话成了黎婉心中永远的痛。她想起身去抱抱张瑾，可是又不敢。她还没有替张瑾报仇，犯罪嫌疑人还没有被抓住。
起身，黎婉朝张瑾敬了个礼。
“小瑾，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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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兰青站在菜摊子的前面挑选着食材。
“小哥，咋没见过你嘞？新搬来的？”摊贩大妈很热情，
“来来来，多拿个西红柿，年轻人多吃蔬菜好。”
大妈将一个水嫩鲜红的大西红柿放进了兰青的口袋里面，兰青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大把钱，转念又问了大妈。
“请问多少钱？”
“二十一，给二十就行，以后多来咱这买菜，阿姨给你便宜。”
兰青看着手里的钱，找了很久也不知道用哪张好，拿出了一张面额最大的递给了卖菜大妈。大妈看了看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错，就是邋遢了点，瘦了点，要是刮刮胡子打扮打扮也是个帅小伙儿。
“给，找你的钱。”
兰青接过钱，转身想要离开，又回过头对大妈说了一句“谢谢”。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味儿。
街头巷弄里面的烟火气，街坊邻里的谈笑声，这些都是他没有接触过的。他已经脱离社会太久了，连最基本的生活方式都不太熟悉，只知道买东西要花钱。
兰青看了看手里的菜，上次他给兰澜做饭的时候买的也是这些，最后做了一桌子的不可名状物，可是兰澜还是吃了。
“你做的难吃我可不会吃……”
兰青想起这句话，摇了摇头。他们姐弟两个都一样，一点也不坦诚。
走到小区楼下，兰青准备去超市买一些调味料，一推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昨天自己撞倒的那个女人。
“小雯啊，货架上没有面包了。”
“黎警官，面包在货架底下的箱子里呢，您自己拿一下吧。”
兰青这才知道收银的姑娘叫小雯。听小雯的意思，这个女人似乎是个警察。
兰青从调味品的货架上拿了一些基本的东西，转身看到黎婉正蹲在货架底下挑选着面包，于是向他身边走了过去。
黎婉不愧是警校出身，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立马站了起来。
“是你？”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黎婉表现出了很强的警惕性。听小雯的描述，黎婉害怕这个人的精神真的有问题。
兰青并没有对黎婉的反应感到惊讶，毕竟自己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对方是一个警察。
放下手里的东西，兰青微微躬身，
“昨天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黎婉有些纳闷儿，
“这个邋遢的年轻人今天出门吃药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黎婉依旧表现出了较高的职业素养，向兰青点了点头。
兰青拿起东西去收银台结账，黎婉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味儿，但是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强烈的烟臭味儿了。
“多少钱？”
兰青从兜里掏出钱，准备结账。小雯也有点诧异，这个年轻人第一次问自己价钱。
“一共十二块。”
兰青挠了挠头，最终还是给了小雯一大把钱，让小雯帮他算。
小雯将钱叠整齐交给兰青，兰青讪讪的笑着，拿着东西离开了。
“他好奇怪啊……”
黎婉拿着面包和牛奶走到收银台，
“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能是遇到开心的事情了吧。”
小雯微笑，接过黎婉的东西，
“我看他进来的时候还拿着一兜蔬菜，看来是要做饭啊。”
“他应该是个正常人吧，只是遇到点烦心事。”
黎婉掏出钱包结账，
“黎警官，你也少吃一点面包，去买点菜做饭多好。”
“没有时间……”
“实习警察这么忙啊？”
黎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超市外面依然下着雨，而且越来越大了，开始起雾，路上的行人打着伞来去匆匆。
“小雯，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
“啊……”
小雯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最近出现了一个强奸犯，不过还没有抓捕归案，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
“哦，好的黎警官，你放心吧。”
黎婉笑了笑，拿着东西离开了。
兰青回到家中并没有着急做饭，依旧是站在阳台上吸烟。阳台干净了许多，兰青将阳台上的烟头给收拾起来了。家里的啤酒瓶子也让他拿出去扔了。
整个屋子都整洁了许多，不过依然缺少一点人情味儿。
兰青特地买了个烟灰缸，不过以他的抽烟速度，这么一个烟灰缸估计得半天一倒。
烟草的味道充斥着兰青的口腔，他知道自己已经吸烟上瘾了，可是没办法，家里太久没有出现过人，自己也将近小半年没有和任何人打交道了。
如果不是今天下楼去买菜，兰青怀疑自己还会不会说话。
窗户上的窗花已经褪去了颜色，这张窗花还是前年兰澜贴上去的，今年春节这个家里只有一个醉鬼，哪有人会去贴窗花这种东西。
兰青将它揭了下来，想叠起来保存，不过因为老化，揭的时候就被兰青弄碎了。
看着手里这些红里泛白的窗花碎片，兰青的心产生了莫名的触动。
不知道兰澜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走进厨房，兰青开始洗菜准备做饭。
“记得放油，记得放油……”
兰青一边念叨着一边做准备工作。蔬菜切的乱七八糟的，兰青叹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买肉，要不然的话肯定是做不熟的。
伴随着还不算难闻的味道，兰青端着自己辛苦制作的“美食”准备去餐桌上品尝。
“咳……”
兰青只能说自己的嘴还不算挑，至少可以下咽。
窗外的雨停了，似乎还能听到鸟雀的叫声。
“姐……春天到了……”
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兰青倒了两杯，觉得不对劲，又洗了一个杯子。
“差点忘了还有你呢……”
听着窗外的鸟叫声，兰青喝醉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记得李耳，至少李耳活在了兰青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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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青这一觉睡了很久，一睁眼已经半夜了。
他本来想继续睡到天亮，可是怎么睡也睡不着。兰青走出卧室打算接一杯水，嘴里的啤酒味道让他有点干呕。
中午明明已经停了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整间屋子都充满着潮气。
雨夜是人们很不容易接触的。听着安逸的雨声，人们很容易就会入睡，期盼着明天早上会是一个好天气，可是和家人出去玩。
路灯似乎进水了，一闪一闪的。街角总是有着让人摸不透的黑，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喝了一大杯水，兰青终于觉得嘴里不那么恶心了。淅沥的雨声又让他产生了孤独的感觉，叹了口气，兰青又走到阳台上吸起了烟。
曾经他认为自己很成熟，可是真正到了孤单的时候兰青才发现，自己还不如那些刚刚成年的孩子成熟。
自己会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害怕淅沥的雨声，害怕……
兰青嘴里的烟掉了，他突然感到一股异样，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再见……”
脑海中出现了不曾有过的记忆。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站在楼顶，诡异地盯着兰青，好像要把他的灵魂看穿一样。
那个人穿着女人的裙子、丝袜和高跟鞋。可是他脸上的胡渣还没有刮干净，一头利索的短发还有无数的男性特征都在证明这是一个男人。
男人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血花飞溅，似乎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兰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有冷汗在往下流。现在是初春，天气还没有热到会流汗的温度，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雨。
再次点燃一支烟，兰青久久地不能平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了兰澜的梦游，自己会不会也像兰澜一样，会尝试在梦中自杀呢？
摇了摇头，蓝倾向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记忆归因于自己喝多了。他现在不想当死神了，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楼下的阿婆去世之前兰青都没有过去看望，他知道阿婆临死之前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儿子。
只可惜到最后，阿婆孤单的去世了。只留下一封写给儿子的信。
他不是不愿意去帮助这些人，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引起更多的变动。
脑袋已经被太多的悲剧占满了，兰青不想再浪费多余的泪水去看穿这个世界的不公。
兰青可不是老天爷，想哭的时候就下一场雨。
春夏秋冬，兰青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这一生。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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