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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读脑

作者:土豆兔 返回目录

和旨有太多东西不知道,所以我与阿丁之间势必得有一场谈话——我并不想为难她,但事已至此,我有权知道涉及到我的这场阴谋。


但我没想到阿丁会把十医生也带来,且后者俨然以主客自居。


我当即黑脸,绝不接受除阿丁、和旨以外的任何人进入我的地盘。这简直是一场袭击,是对我精神和灵魂的肆意践踏。我感受到的惶恐和因之而来的敌意无法掩藏,全身紧绷,每一根汗毛都奓成刺,近乎木僵地站在门外,誓死不肯与他共处一室。


阿丁被我吓坏,和旨也没预料到,只有十医生那家伙勾着得逞的笑,一边假装大方告诉阿丁另换地方,一边对我露出满意的笑,说我果然是个极难得的研究对象。


我特别想吐,仿佛除此之外无法冲刷他闯入造成的伤害。还特别想拿杀虫喷雾喷掉他,然后让清洁工人把他套上垃圾袋送去焚化,这期间连和旨都要远离,免得被他荼毒。


我知道这很神经,但我本来就是个精神病人。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精神病人都有这么强的领地意识,但我就是这样。外面我控制不了,我的地方绝对不行。所谓我的地方,就是我放心崩溃和安心疗伤的地方,所有的不设防和混乱都在这里。外人闯入,绝不只是撕破一个口子那么简单,而更像散播病毒,无处不在的病毒。我得全部清洗,然后消毒,使劲消毒,拼了命的那种。


可毁了就是毁了。


我知道这种感觉一般人很难理解,如果打比方,那就是这样:你非常讨厌老鼠,然后有一天你发现老鼠从你的床上爬过,那么你会否有把被子连同床一起扔掉的想法?更甚者,那个房间你也不想进了,哪怕大扫除、消过毒、东西全部换过,可心里还是膈应,是不是?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那之上百十千倍,头皮都要炸掉。


更可恶的是,十医生知道我会这样。他知道还这么做,难道不值一个千刀万剐?


后来换到一间类似会议室的地方,可能是他们的办公楼。居中一张大桌子,很宽,把人远远地隔开。他和阿丁坐一侧,我同和旨坐另一侧。


我一直紧皱眉头,恶狠狠瞪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他先开口,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马上说:“因为你一再侵入我的安全距离。”


语速快而肯定,唯恐被他误会我有陪他绕弯子的闲心。


阿丁对这样的我很陌生,坐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出。我顾不上她,始终盯着十医生,像提防他随时越界。


“难道不是对心理医生?”


他自信地抬起下巴,脸上仍挂着那种讨人厌的笑,就是那种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穿的表情——我最讨厌的样子。


“我知道,在你那个时代,对人脑的认识还远不像现在,技术上也做不到读心——其实应该叫读脑,就是把大脑的神经冲动通过电位解读直接翻译成语言、动作或者文字的技术……”


我无意听他做科学解释,不耐烦地打断:“既然能读大脑,那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他丝毫没有被我打断的不悦,仍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你的引导者有没有告诉你,极乐就是通过这种技术实现的。”


被提到的阿丁略紧张,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但十医生并没问她,而仍对我说:“当然,这种技术无疑会侵犯个体的隐私权,在伦理和法律上都受到严格约束,所以除了死人,就只有在监狱、刑侦,还有诸如我们这样的心理治疗机构可以使用。”


他侃侃而谈,丝毫不顾及我愿不愿意听。


“你知道,‘过去的人’在这里受到万千拥戴和热爱,政府致力于在各个方面确保你们的健康舒适,当然也包括心理上的,所以——”


他故作停顿,有意在我脸上寻找他想要的表情。


我自然严阵以待,绝不肯让他如愿。


他盯了我一阵,实在等不来我的好奇疑问,便不以为意地摇头笑了一下,继续说:“在‘过去的人’的大脑皮层植入读脑芯片,是政府允许的。但你放心,”他快道,“只有语言中枢等小部分范围有,为的是了解一些你们说不出口的想法。你知道,语言进化得很快。”


“放心?”我挑他话里的刺,冷笑讽刺,“还真是让人放心呢。”


他好像乐于见到我愤怒和不配合,笑说:“我知道你这种态度不是针对我,而是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正如我之前所说,你们那个时代的心理研究很不成熟,所谓的心理治疗也近乎半蒙半猜。你是病人,长久处在那种治疗环境下,对心理医生不信任、没有好感、抱有敌意都很正常,我能理解。”


我不领情,他这些话术——“很正常”、“能理解”之类的,全是心理医生的套路,只不过他比以前那些都更讨厌,连装也懒得装的那种讨厌。


“让病人信赖和信任自己,是心理医生的基本素养。但在信任之后,却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助,这对病人无异于背叛和二次伤害。所以你倒戈厌恶甚至憎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惊讶于自己竟然老实坐在这里听他说了大半天。


十医生大言不惭道:“想劝你同意做我的研究对象,不是一早就对你说过吗?”


“我不同意!”


我厌恶地盯着他,“何况不是有读脑芯片吗,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那不够。”他突然开始兴奋,手舞足蹈,“我不是要治疗你,只是研究你。人的心理状态是瞬息万变的,有些感受和情绪,包括造成你疾病的童年创伤,都需要你亲自讲述给我听……”


我起身,向和旨道:“我要回去。”


十医生早就兴奋站起,闻言更立即出手拦我,虽然隔着桌子。


“记忆的事你不问了?”


他好事者的脸上长着两撇小胡子,跟眉毛一起耸动,“我说过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