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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 (名场面2:春梦)燕婠的故事

作者:清绘 返回目录

白一走后,晚琳儿一个人在春江小楼吃茶等着,可是等来的却只有辰星一人。辰星告知琳儿,白一去了书局,就不来陪公主了。


晚琳儿收回了落在窗下的目光,坐在桃阁怔忪了片刻,向辰星道:“白一殿下经常同人们说这样长时间的话么?”


辰星笑道:“殿下愿意同人们多说几句话,难道不好么?”


晚琳儿握紧了右手,声音变得重了些:“一个半大的少年罢了,又有什么好聊的?”语气含着疑惑:“或许殿下从前就愿意和这样的少年结交?”


因辰星下楼的时候,那些少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故而她并未看清那个少年,故而含笑问道:“是如何一位少年呢?”


琳儿垂目:“她背对着我,我也不大能看得清,只看背影,就很普通啊……”她又皱了皱眉:“但是话肯定很多。”


辰星摇了摇头:“白一殿下并非多话之人。”


晚琳儿愣了片刻,目光显得有些空洞:“我看不透白一殿下。”


辰星依然笑着,但是却没有接话。


她能猜到晚琳儿的心思,大抵是对殿下一见钟情。琳儿和燕婠有千万个不一样,唯独痴情的样子是极为相似的。这对于常理而言是极好的,但是对于现在的白一殿下而言,可能并非是什么好事。


自一年前晚幽离城,安乐坊的十个天启石便是失去了精神领袖,参加什么比赛都恹恹的。恹着恹着就不怎么在城里各大骑射比赛中露面了。


作为“常老二”的天启石终于得以出人头地!在城里骑射界横行霸道一年多,殊无败绩,于是便成了“骑射一霸”,霸了一年,就淡忘了自己是十个天启石手下败将的这回事,把队名改成了“无敌之孤独求败”。结果刚改完队名没一天,他们的克星小晚公子就游历而归了。


这第二天,小晚公子就满足了他们孤独求败的心愿,领着十个天启石往他们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炎炎烈日下,天启石的各位英雄好汉们,从二比十八的比分上,从千万小媳妇小姑娘歇斯底里地叫喊和看着晚幽的炽热的好似能化铁的目光中,看到了如世界末日一般的终极……


小姑娘小媳妇甚至是小青年的偶像小晚公子赢了比赛,手里拿着一沓银票,高高兴兴地从安乐坊飞奔出来,正想去玲珑堂找胡蝶胡渊报喜,没想到胡蝶早就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去到玲珑堂,进了包房,便能看到晚幽累的半死不活的坐在垫子上,一张一张地数着银票,边数边对着坐在一旁的胡蝶说:“这可都是血汗钱啊!”


站在一旁的胡渊点头道:“谁人能相信你们居然一气之下赢了无敌……天启石队十几个球啊!亏得我胆子大,跟了你,这一票赢得够我三个月打杂费了。”


晚幽埋头从这一沓银票里抽出了三张,把剩下的钱全权推给了胡蝶和胡渊:“给,够你们两个月生活费了。”


胡渊不解:“你不是缺钱吗?”


晚幽把三张银票叠成小小的豆腐块塞进荷包里拍了拍,抹了把汗:“没事,我能赚钱,这三张够了!这一半是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买了我赢,这一半是为了让胡蝶……”她愣了一下,猛然看向身旁的胡渊,想起他还不晓得胡蝶是妖:


“胡渊啊,你看,我们俩小姑娘聊天,你一个大男人……不,不方便吧……”


“你?小姑娘?”胡渊看了晚幽一眼,嘴角微微一撇,把门带上,出去了。


眼看着胡渊离开,晚幽才松了口气,悄悄对胡蝶说:“上一次,我跟你讲,我想听仙界的故事,你说过会给我讲的,这就当给你的小费。”


胡蝶把钱往荷包里一塞,还摇着头:“咱们朋友一场,谈钱多伤感情!”


晚幽:“……”


“我是个蝶妖,其实对仙界之事无甚了解,但是我修炼人形的时候,有一件关于仙界燕婠上仙的事情传的是沸沸扬扬,我们妖界知道这事情的也有十之八九。”


晚幽琢磨着这个燕婠上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胡蝶善解人意:“小晚你没有听说过吧?这也不奇怪,这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提起的人也少了,我们妖界的好多人都忘了还有这码事了。”


她解释:“燕婠上仙是天界顶厉害的女仙,年仅三万岁就修到了上仙的阶品。传言说这燕婠上仙爱上了天界的一个姓白的上神,后来那上神娶了别的女人。燕婠上仙便心灰意冷,决定为天下苍生献下生命,那上神……”


晚幽有点跟不上,眉头一皱:“你说慢一点。”


胡蝶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语速:“那上神据说后来后悔了,来到凡间寻那燕婠的转世,具体……”


晚幽受不了了,打断了胡蝶:“也不要这么慢啊……”


胡蝶:“……”


胡蝶恢复了语速:“具体那上神找没找到燕婠,就没有传闻说过了。不过我听说有一个叫季川的人,就是燕婠的手下,他倒是很喜欢燕婠,听说还是真爱!燕婠死后,听说这季川也随着燕婠去了。”


晚幽感叹道:这事情可真不好办,还是个三角,四角的多角恋情。


“不过啊,仙只能转世一次,这倒是有些可惜……”


晚幽不解:“那照你说的,燕婠她为什么要选择立即转世啊?”


“这个也没有个准确的解释,但是很多人都说燕婠上仙会预知未来。在她对那上神心灰意冷之后,听说是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燕婠总觉得这梦里的公子极其熟悉,但是因为她喝了些酒,头有点晕,就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了,她选择立刻转世就是为了和那男子相遇。”


晚幽:“……这种八卦你都晓得?”随即顿了顿:


“不过,这燕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


胡蝶倒是很谦虚:“无意中耳闻罢了。但是燕婠具体做了什么梦,这并没有传闻,我也就不晓得了。”一看话题扯远了,又拼命往回拉:


“只不过我听闻燕婠此时的转世就在凡间,可怜我现在都没弄明白这燕婠喜欢的到底是那上神,还是那梦中男子,或是那痴情的季川。”


晚幽此时的脑子里仿佛正在上演着一出多角大戏,她可怜那后知后觉的上神,可怜那还未出生就被迫定了娃娃亲的梦中男子,还可怜那为了自己的心上人白白送死的季川,更可怜那被心上人抛弃,以死得到解脱的燕婠……


说着说着,胡蝶就借此开始感怀伤情,拿了两坛梨花酿,感叹着自己落魄的如今连个如意郎君都找不到,晚幽陪着胡蝶喝了一坛,但却不晓得自己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喝醉了,竟然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她自己就做了个梦。


晚幽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在梦中,她却并未想过要醒来。


恍惚间她好像被困在一个阵法中。血,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血!随之而来的是皮肉的疼痛,可是她的心确如刀绞,心里的疼痛仿佛掩盖了她身上的痛。


她向外望着,好像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到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开始努力想那个人的模样,尽力去看清,心就会更痛,她就尽力不去想,接着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要怎么补偿我?”那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带着娇柔,又好似埋怨。


她从不记得自己会说过那样的话,她也确信自己没有开口,可是那的确是她的声音。


她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她猛地睁眼,眼前出现了一座精致的木舍。


男子的低语声自木舍传出,回应着那句好似埋怨的话:


“我送你一句诗,好不好?”男子道。那声音微哑,又是凉凉的,这音色很好听,仿佛是那样的熟悉,可是她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什么诗?”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男子低笑一声:“晚风拂柳和笛琴,明月幽幽映湖心。”


“你不要糊弄我……”依然是她的声音,极轻,极软,像一根羽毛,抓挠的令人心痒,自木舍传来。


她忍不住去推门。


木门缓缓打开,她终于看清房中的情景。一盏昏灯,一张大床,重重白纱被床头的银钩懒懒勾起。因她将房门推开了,有风进来,那一点昏黄的灯火便摇曳了起来,那白纱的床帐亦随着微风和烛火轻轻舞动。


幽室之中暗生旖旎。


但躺在床上雪白绸缎中的两人却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那忽然洞开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口的她。当然他们也没有注意到突然吹进室内的,这深秋的,带着奇异温暖的夜风。


晚幽倚在门旁,迷茫地看向那躺在下方的女子,目光随着包裹住她纤长身躯的鲜艳红裙一路向上,停在了她幼白的颈项上。


再往上便是一张雪白的脸。她每天清晨梳妆时都能在镜中瞥见那张脸。她自己的脸。本该是十分熟悉,却又并不那么熟悉。


因她从没有见过那样的自己。


昏灯全不中用,月光倒是明亮。


明明月光里,那一双杏子般的大眼睛里含着水汽,眼尾泛着红。那薄红微微挑起,一直延到眉尾,就像是抹了胭脂。湿润双眼衬着那胭脂似的薄红,看人时眼风便似有了钩子。


她心里狠狠一跳。


就见那躺在白绸缎上的她轻轻咬住了下唇。明明咬住的仅是下唇,可当牙齿松开后上下唇都变得榴花似的鲜红。榴花她是见过的,当它们落在地上,被雨水浸湿,就有一种纯洁却又放纵的美态。


她心里又是狠狠一跳。


她看到她说话了,还抬起右手不大用力地推了伏在她身上的公子一把,嘴角微微抿住,便有些天真:“不要糊弄我。”又像是在生气,可就算是生气也像是假的。


“你不要糊弄我啊。”


“不要糊弄我。”


每一个字,每一个吐息里都带着挠人的钩子。


晚幽一张脸涨得通红,若不是倚着门,便站也站不稳。但躺在床上的那个她却似乎很是自然地,便做出了那样的姿态。


她听到那伏在上处的公子轻声回道:“怎么会。”接着她看见公子白皙的手指抚向床上那个她的耳畔,一副明珠耳坠蓦然出现在那一双小巧耳垂上,公子低声道:“晚风。”那手指在耳垂处略一停留,缓缓下移。


便在此时,晚幽只感到天旋地转,再次定神时却发现是她自个儿躺到了公子的身下,而她似乎和床上那个她合为了一体,但她的视线却有些模糊。


她终于能感到那手指的温度,带着高热,烫得她有些战栗,但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公子手指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的温度。那手指移到了她的颈项,伴随着公子的低语:“和笛琴。”被公子抚得发烫的脖颈上一凉,那是项链的触感。


晚风,和笛琴,晚风拂柳和笛琴。


然后那手指滑到了她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无名指,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月。”她偏头,那是一枚戒指。


她的手指和公子的手指缠在了一处,都同样的白皙,定睛看去,她却觉得也许公子的手指更白一点,像是白瓷,又像是玉。她的手指原也是白皙的,只是在他的轻揉之下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泛着一层薄粉。


公子又捏了捏她的手指,才将右手潜进她袖中,手指绕着她的腕骨抚了一圈,便有手链的触感,她灵光一闪,抢先道:“映湖心。”


明月,映湖心,明月幽幽映湖心。


晚风拂柳和笛琴,明月幽幽映湖心。


他说送她一句诗。却原来诗不是诗,是一整套首饰。


还有“晚风”“幽幽”——晚幽!这是她的名字!


公子闷笑了一声:“我们小晚很聪明啊。”手指却依然没有停下来,顿在她火红的裙衫上,顺着她的腰线,她的腿,一路滑到了她的脚踝,最后终于抚上了她裸露的足踝骨。他握住了她的足踝,掌心发烫,有些用力。


她整个人更胜方才十倍地烫起来,几乎啜泣,但她用力咬住了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她微微动了动右腿,听到了极微弱的铃铛声,脚踝处有细绳的触感。她脑子发昏,哑着嗓子问公子:“诗里只有四件首饰,这一条脚链,又叫什么呢?”


公子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他似乎低头看着她,他的左手就撑在她右肩肩侧,她偏头便看到了他白色的衣袖。她甚至能看清那衣袖上用银色的丝线绣了雅正的瑞草流云纹,但当那视线攀着衣袖一寸一寸移上去,移到他的脸上时,她却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她睁大眼睛,也只能辨清他的嘴唇和下颌:肤色白皙,像是冷玉,嘴唇的弧线瞧着很有些冷峻。那面容她熟悉,熟悉的很!可是她自己已经来不及想那些了。他似乎笑了一下,那弧线便微微勾起来了,因此也不见得冷了。


她此时只能想到,那公子,想必是很英俊的……


然后她看到他俯下了身,接着她感到他贴住了她的耳廓,吐息灼热,微哑的嗓音擦着她的耳根灌进了她耳中。


“这是……来生语。”公子说。


晚幽突然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