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转过身，之前被阵法隐匿的入口主动显露出来。
“怎么？百年过去，连见故人一面都不敢了吗？”还是那样轻飘飘的语气，但此时的情景，却不是再见面的好时机。
他尽量让语气平稳下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可是仙尊，这神木之心事关九州大陆的安危，这样不合适吧！”
他直接一掌过去，那人立即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还有谁有异议？”
众人对视几眼，迅速达成了共识，恭敬道：“我们在这里等候便是，只是事关重大，还望仙尊定要取得神木之心。”
他没说什么，直接进去了。
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裳，枕着手肘，闭眼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衣服的颜色与草色极为接近，几乎要融为一体。
一如当年。
他深吸口气，问出了那个已经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既已知晓，何需再问。”她语气淡然，仿佛从未放在心上。
“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他咬牙问道。
“是。”她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似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那你当初为何要救我？”若是不救他，也许就不会有今天。
“因为你不能死。”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那你呢？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我不会死。”她的语气极为平静，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算没有心，我也不会死。”
“你……”
“动手吧，时间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不过是会变得嗜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你的心！”临渊忍不住大喊道。
她终于睁眼起身：“若是天地倾塌，此间生灵无一人能幸存，我也不能。”
“我知道！可是……”
“我只是为了为自己，若是失去一颗心，能在自保的同时，救下千万生灵，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知道不代表他能接受。
“跟我来。”沐晚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临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
以前，她从来不允许他去树林的那边。
这一次，她走到树林跟前，抬手一挥，树木自动分立两旁，开出一条小路，正好容一人通过。
“跟上。”沐晚道。
临渊没说什么，默默跟在沐晚身后。
树林尽头，视线开阔。入目，只有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古树和一处冷泉。
“那就是我的本体——万年神木。”沐晚指着那棵古树。
“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是。”沐晚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我等下就要睡过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你……真的还能醒过来？”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舍出自己的心。”还有万年修为。不过这个不重要，修为没了可以再练回来。
沐晚朝着冷泉伸出手，泉水开始冒泡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上来。
没过多久，一副水晶棺露了出来。
“等我睡过去了，你就把我放进去，沉入泉底。”沐晚轻抚着水晶棺，轻声说道。
临渊见此，忍不住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然你以为，这里为什么叫神木冢？”神木冢，神木之冢，这里原本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沉睡之地。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
沐晚走到树前，把手放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瞬间，光芒万丈，临渊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此方天地被白光笼罩，沐晚和那棵古树之间却是绿色的光芒。
绿色，代表生机。
这一颗神木之心，包含了她九成的生机，是她赠予此方天地的生机。
这一丝生机，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沐晚说的没错，她的确不会死，只会变得嗜睡。也许她还会再次醒过来，不过，以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陷入沉睡，沉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更久。
光芒散去，临渊睁开眼，只看到沐晚靠着古树，闭上了眼。眉眼柔和，仿佛只是小憩一番。
但那棵生机尽失的古树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那棵原本枝繁叶茂的古树，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几片树叶，几乎失去了全部生机。
临渊脚步沉重，缓慢地走过去，一颗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的珠子自动飞了过来。
临渊伸手接住的一瞬间，脑海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临渊而生，亦要临渊而行，这是宿命。”
“呵！可笑的宿命！”临渊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极为讽刺。
临渊许久才恢复过来，他遵从了沐晚的意愿，把她放进水晶棺里，沉入泉底。
“等我！”
……
天地将倾之际，最后一样天地至宝终于被找到。
数千修士，散尽毕生修为，融入炼制天地至宝，终于弥补了裂痕。
天地大劫，终于化解，天地间再次恢复生机。
……
临渊抱着沐晚，坐在泉水边的草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空。
临渊看着怀中之人，勾唇浅笑，笑得极为凄苦，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你最喜欢这样晒太阳了。”
“我以前多次想要提醒你，晒久了对身体不好，却不知道……”
黑夜渐渐降临，
“晚晚……”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前都是被逼着叫姐姐的。
“晚晚，”他笑着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随后，他抱着沐晚起身穿过树林，回到古树旁。
先前那场大劫，他几乎修为尽散，如今所剩无几。
他用仅剩的修为，布了两个阵法。
一是转移阵法，他把自己所有的气运，全部转移给了沐晚。
“没了你，我要这气运何用！”
二是轮回阵法，只有沐晚有苏醒迹象的时候，他才会轮回。
“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他抱着沐晚躺入棺中，未及沉入泉底，便开始消散。
棺入泉底，棺中却只剩一人。
沐晚闭眼躺在其中，临渊却已消散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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