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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二十年前

作者:蔷鸽 返回目录

年轻的植物学家喝完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他惊喜于这一路在各种极限境况下找到了许多新植物,“还有更多,我还要找到更多”,已经瘦弱不堪的他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他艰难地攀爬着,越过山脉,穿过雨林,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直到一天精疲力尽,晕厥在一片荒林中……


等植物学家醒来的时候,他以为他死了,因为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有种通往极乐世界的舒适,整个人轻飘飘的。


“你醒啦?”只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走进来,手里拧着一篮花。


“你是?我这是在……?”植物学家吱唔着。


“这是在我家,一个星期前,我在附近的荒林发现你昏倒在地,脉息特别虚弱,就把你救了回来。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加上能量和水份供应不足导致身体透支了,你先在这安心休养吧。”


植物学家环顾四周,整座小屋包括屋内陈设的物品都是用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树干或枝桠搭建起来的,虽然简陋却别出心裁。“你怎么到的这?我记得这一整片都是荒无人烟的。”


“我应该算你的同行。”


“同行?”


“我救你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你背包里有很多采集植物的工具、标本还有书籍,你是植物学家。”


“你也是研究植物的?那你也是来这野外考察的?”植物学家兴奋地问到。


“没错。不过,我是三年前就到了这个地方,当时在这里发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新植物,不想马上离开,所以就干脆在这住了下来。”


“原来如此。怎么称呼你?”


“我叫李莉,你呢?”


“我叫范帆。”


“咱们名字风格还挺像的。”两人异口同声。噗嗤一声,两人又同时笑了。


“那你一个人在这住着,不害怕吗?还有,你吃什么,靠什么生存……”


“你现在住的这间小屋,都是我徒手盖起来的,你觉得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吗?”说罢,李莉从花篮里拿出几颗野果,递给范帆,“这种野果很好吃。放心,我试过,没毒。”


范帆接过野果咬了一口,味道甘甜,水份充足;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一般,范帆感觉身体每个细胞都“嘭嘭嘭”饱满起来。李莉将花篮里各色鲜艳的花一株株拿出来,每一株都完整保留了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没有污泥和枯叶,显然是已被李莉细心处理过的,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整理好,放进床头一排竹筒做的花瓶里,整个小屋顿时明丽温馨起来。


范帆看出这些类别不一的花除了装饰,似乎有更重要的用途,“你这是要……?”还在享受着美味的范帆问道。


“这些花是准备用来制作植物标本的。”


“看得出来你是位优秀的植物学家,对每一株植物都很敬畏啊。”


“谈不上优秀,也就热爱吧。自然界的一切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


“还有吃的吗?”范帆吃完野果,胃刚刚苏醒,感觉更饿了。


话题的切换毫无征兆,李莉这才意识到范帆只在昏睡期间勉强吃了点流食。“还有还有,你等会儿,我再去外面摘些回来。我本是出门采花的,也没想到你这时会突然醒过来。”说罢,曼华拧着篮子出门了。


范帆在李莉的照顾下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在相处的过程中,他日益佩服李莉的胆识,他从来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女植物学家,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如此,还有李莉的博学、野外生存的能力及学术上的造诣无一不让范帆顶礼膜拜。很快地,两人凭着对植物研究共同的兴趣和热情,如久觅的知音,互相学习,日夜相伴,惺惺相惜,开启了新的探索之旅。


“Lily,我跟你在这考察植物已经有了2年,加上你之前在这独自的3年,5年的时间,我们差不多将这一片新奇的植物都记载了下来,样本也采集够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李莉沉默了良久。“Fan,谢谢你在这陪伴我2年的时间,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开心。”


李莉望向远处。“你看看这片丛林,风景绝美,有山丘,有海滩,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最原始的姿态,你没来的那3年时间里,我潜心研究,彻底与外界隔绝,虽然曾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我从未放弃过对这里的迷恋。其实,当初我决定一个人在这定居的时候,就没打算要离开过。”


范帆从李莉说话的口吻中预感到了离别,“你是打算在这里,将你的余生奉献给这片丛林吗?”


“是的。”


“那你的家人呢,朋友呢?”


“我没有家人,这些植物就是我的朋友。”


“那我呢?你难道没有想过,成为我的家人?”


李莉又沉默了片刻。“Fan,你有学历,有身份,有背景,有家世,你是名副其实的植物学家,跟我不一样。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研究植物不是我的工作,而是我的生命。”


“就算你以前没有家,但你现在遇见了我,就可以有家了啊,我可以给你幸福。而且,咱们有着共同的志趣,不仅不会影响你研究植物,还可以强强联合,这样不是更好吗?”


“可是你给不了我自由。”李莉眼神坚定,“凡世太复杂,这些植物比外面的人简单多了,它们只会静静地陪伴着我,而我只需要听从内心做我喜欢的事儿。每一次研究植物的过程就是从本源认识这些植物,了解他们生命的方式。”


“可是,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范帆握住李莉的双手。


“那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范帆没有回答。


李莉抽出手来,“其实,不用问你,我也早就知道答案了。这就是咱两本质的区别,所以即使我跟你回去,我们也不会幸福的。Fan,我支持你去追寻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做任何改变。”


“你就不愿给我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很艰难,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害。而且,凭咱两的实力,我有信心日后我们一定会成为植物学界的传奇,到时候别人只会尊敬你,仰慕你。”范帆再次抓住李莉的手。


“Fan,我相信你对我的心是真诚的,但是,我意已决,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可是你给不了。如果你真的是为我考虑,请你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不想有其他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李莉挣开范帆的手。“Lily, Lily……”范帆眼里泛起了泪花,“我不想失去你……”


李莉内心抽动了一下,可是依然面不改色,“我答应你,你不会失去我,我会一直在这里守护着这片精神家园。以后你若有关于植物方面的问题或需要,可以到这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Lily, Lily……”范帆心里知道,多余的挽留也是徒劳。


“我们就此作别吧。”说罢,李莉头也不回的走了。


范帆望着李莉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丛林中,再也不见。


范帆收拾好行装,独自踏上了归途。


平安凯旋的范帆,不久便成了学术界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将李莉和自己的研究成果汇编成册,发表了众多论文,还出版了《Fan Fan历险记》,特别记载了这段荒野时光,按李莉的要求,所有撰写的书籍和论文中,对她只字未提。大家都惊叹于他在短短2年野外考察时间里取得的累累硕果,也逐渐引来了新闻媒体界的强烈关注,更称其为植物学界的“鲁滨逊”。从此,范帆便是步步高升,成为了享誉国际的知名教授,获得了众多荣誉和奖项,很多海外学子慕名而来。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范帆都会想起李莉,心生愧疚,只有他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李莉赐予的,如果当初不是她救了自己,毫无保留的分享她的经验和成果……还会有现在的范教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