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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者:二问六不知 返回目录

12月20日,C市的天空罕见的被乌云笼罩着,预示着一场大暴雨的来临。


“好的,妈,我知道了,你别念了!我这周放假就去见他好吧!”


叶沛琪刚刚从C市最有名的写字楼里走出来就收到了她妈催婚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怪她妈这么着急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今年她都快32岁了还没个正经男朋友,而她周围的朋友有些二胎都怀上了。


但是她始终提不起兴趣,全心全意地投入一段恋情,她现在只想好好工作,过得也还蛮充实的。


去车库取了车,叶沛琪准备开车回家,却在上车后自嘲地笑了笑。


想当初,自己很小的时候,一坐车就晕,晕了就想吐,那时自己骑在爸爸的背上,哭着闹着说以后长大了绝对不坐车也不开车。


当时妈妈笑话她说:“不开车你能走一辈子吗?”,而爸爸温柔地笑着,侧过脸说:“行,以后呀,爸爸背琪琪一辈子!”


而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到家后,她搓着手,呵了呵气,取下自己的围巾放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家里的空调和电视机,就去厨房接热水了。


“现插播一条突发新闻,天文学家宁培轩今被发现于家中自杀,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哐!”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叶沛琪被热水烫到了脚,但她好像根本没有感觉似的,跌跌撞撞地跑到电视机前,死死地盯着电视机上正在播出的画面,试图证明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宁培轩?自杀?


宁培轩怎么可能自杀?


他那么年轻,才30岁,就已获得了包括诺奖在内的各大国际国内奖项。他都还没有探索完他向往的宇宙,他怎么可能自杀?


一定是弄错了!


“轰隆!”


外面突然雷声大作,果然,一场暴雨竟在冬天降临了。


叶沛琪轻轻擦了下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


她回忆起那个传奇一般的男孩,那个她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就喜欢上了的男孩。


他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漫天星辰。他拥有最精致的脸庞,令多少女孩趋之若鹜。他虽然冷漠孤僻,但是他却会为了他心中那个唯一的女孩站在众人面前,唱出他对她最深的眷恋。


从高二第一眼见到他起,她就知道她喜欢上了他。她默默追随着他,甚至高考填志愿时都填的跟他一样的大学。


这一点也是让她一直很不解的地方,曾经宁培轩明明可以通过保送直接进入B大,后来他却执意要参加高考,而当年的物理高考题特别难,但他却是全省唯一的满分。


虽然他从不曾施舍给自己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但是她自私地觉得,只要别人也同样走不进他的心里,那也好。


只是那年夏天,在他们大二时,在B大的毕业晚会上,他穿着燕尾服,就像世界上最高贵的王子,坐在钢琴旁,在全校师生面前弹唱了一首《夏天的风》。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清冷沙哑,不带一丝杂质。时隔多年,她仍然记得当时大屏幕上,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温柔缱绻,而在唱到动情之时,她清楚地看到,一行泪顺着他清秀的脸庞流下。


夏天的风


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


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


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


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


风轻轻说着


......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原来那么冷漠的宁培轩也会哭,原来他的内心也可以藏着对另一个人那么深沉的爱,就像是一颗在广袤无垠而又黑暗的宇宙中闪耀的星星。也是第一次,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她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里了。


......


从回忆里走出来,叶沛琪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而电视机里还在滚动播报着那则新闻。


“他在客厅里留下了一封信,上面有他的遗言......”


——只此一生,我仰望星空,敬畏宇宙,但我不敢说我有多伟大。相反,我更倾佩的是生物学家和医学工作者,因为我们人类对自身的研究甚至于不足对宇宙研究的万分之一。过去,我一直在黑暗之中疯狂地寻找真理。今天,我终于能长眠于这片黑暗中,再无眷恋。


她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完全明白。


一时之间,她想起了那些曾经的传言。


父母双亡、自闭症、抑郁症、杀人犯等字眼一时让她有些怔愣。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她的闺蜜林静如。但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想接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地拿不住手机。


过了一会儿,林静如发了一条微信:“琪琪!你看到了吗?宁培轩自杀了?真的假的?!”


一个时代伟人的陨落,不仅是天文界和物理界的悲哀,更是全人类的伤痛。


此时,全球为之哗然。


叶沛琪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强撑着站起来,往储物室的方向走。


她现在居住的这个房子并不大,是她几年前买的,就一居室而已,但是却带有一个小小的储物室,她喜欢这样的小房子,很温馨。


她的母亲则已经回到乡下老家去养老了,每天打打麻将,时不时催她找对象,生活过得也还算惬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开过储物室的门了,里面装满了她整个青春的记忆和梦想。其实她从小就对语言有非凡的兴趣,不管是应试教育下的英语,严谨的德语,浪漫的法语,还是西班牙语,丹麦语等等,都是她本来一生都想要追求的东西。


从前,她一直梦想着将来能成为一名大学的外语教师,不管是教哪一门语言,她都想通过语言向学生们讲述属于每个国家独特的历史文化。但是由于她母亲的坚持和一些其他的原因,她不得不选择了在B大读金融学,本硕博连读后在这家跨国企业上班,每个月拿着客观的工资,却总觉得心是空的。


轻轻地按开灯,摸过那一排排关于语言的书籍和字典,那种亲切感让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突然,在角落里,她看到了一本不管是大小还是厚度都与她的这些“藏品”格格不入的书。


她把它抽出来,还带起了一阵灰,发现这是一本名为《天文爱好者》的杂志,是十多年前出版的了,书页已经有些泛黄。


以前高中的时候,为了更靠近和了解宁培轩一点,她也时不时会在网上看一些关于天文学的资料和小故事,也会买一些浅显的书看一看,当时的她物理很差,完全看不懂书上所说的东西。


但是她并不记得她买过这本书啊?


带着疑惑,她随手翻了翻,却突然发现,里面一些书页被人为地折了起来,而被折起来的每一页都有一些字被圈了出来,每一个圆圈都近乎于正圆形,起笔和落笔处衔接的没有一点缝隙,可以看出,圈这些字的人应该是个很严谨的人吧。


不知道怎么的,叶沛琪想起了那个天才少年,总是一本正经,严肃,有条理。


翻着翻着,叶沛琪却感觉有一丝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她全身不住地打颤,书从她的手里掉落在了地上,她蹲下身,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储物室里没有窗户,风从打开的门外溜进来,轻轻地翻动着地上那本《天文爱好者》。


叶沛琪终于想起来,当年高考完后的那天晚上,她们班吃散伙饭时,那个天才少年并没有参与,他一向孤独惯了,并不热衷于此类活动。她当然感到很失落,但想到之后可能会和他上同一所大学,又释怀了不少。


但是当时他却是来过的!


是在吃完时,她在火锅店楼下看到了他。


他只是曲着一条腿,随意地靠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头低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似有所感,他抬起眼眸看向了几米开外的她。


他慢慢地走近,递给她一本书,她依稀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之前看到过你在看相关的书。”


叶沛琪当时喝醉了,应该说是,很醉很醉,所以她只来得及看到少年微皱的眉头和转身离开的背影。


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都忘了,也不知道这本书被自己随手扔到了哪里去。第二天醒来也根本不记得头天晚上他来过这件事,她完全喝断片了。


而那样骄傲的少年,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又是怎样一番心境?


是命运在捉弄她吗?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明明是冬天,可是这雨势却大的像七八月份的暴雨一般。


叶沛琪哭得不能自已,直到昏睡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没有意识地环住了自己的身体。


而那本掉落在地上的《天文爱好者》,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原来所有被圈起来的字从头到尾连起来竟然是一段完整的话,一段最动人的告白。


——太阳光从太阳到达地球需要8分18秒,可你让我心动只需要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