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轮胎制造工艺主要分为炼胶、压出、成型、硫化四个部分。所谓的炼胶，就是把橡胶、炭黑、油以及一些说不清楚的化学品混合在一起，类似面粉加水加酵母搅拌；压出是把混炼好的橡胶进行挤出、压延，制作成轮胎的不同部件；成型则是把压出的预制部件组装成一个轮胎的模样；最后把轮胎模样的制品放到高温高压的设备中进行加热，做成最终的轮胎产品，称之为硫化，类似在锅里大火蒸馒头了。

同学们被分成几个小组，在各个车间里轮流实习。连云、黄少安和陈黎分到了一组。

炼胶车间是个独立高耸的建筑物，有四层楼高，楼层梯度很大，是普通楼层高度的两倍，所以，在炼胶车间爬四楼，相当于爬了八层楼。主楼的中央，有两台庞大的设备，直接从一楼延伸到四楼，浩浩荡荡地挤满了整个视野。设备运转时发出巨大的声响，感觉地面都在颤动，就像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用强劲有力的双手死死拽住女人细瘦的胳膊，狂摇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鸡毛的味道，这个味道是由于天然橡胶中的蛋白质，在机器混炼的高温下分解而产生的气体，是无害的。有的同学喜欢这种味道，说是有炸鸡店的感觉，有的同学则讨厌这个味道，说是像进了夏天的垃圾场。

陈黎用手遮掩着鼻子对少安说：“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味道！”少安敷衍地回道：“多闻一会，适应了就好了。我感觉很好闻的。”陈黎对少安的回答很不满意：“难闻死了，受不了，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正说着，从车间远处走来一个黑黑的人。陈黎用手拉了一下少安，惊讶地对少安说：“你看，这里怎么还有黑人啊？”少安顺着陈黎的目光望了过去，确实，一个个头不高的黑黑的人正向他们走来。少安也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很快，黑人就走到了他俩的面前，还礼貌地露出白白的牙齿冲他俩笑了笑。他的笑反尔让陈黎紧张了，遮挡鼻子的手放了下来，紧紧地拉住少安的一只胳膊。少安也不免紧张地向后退了退，让这个黑人走过。这时，少安才注意到，这个人身上布满了炭黑。原来，是在四楼负责往机器里投放炭黑的工人，也许是因为防护装备不好，也许是天气太热而不愿意使用，总之是把自己搞的除了偶尔露出的牙齿和时时流转的两颗眼白外，完全成了一个黑炭般的黑人了。搞清楚了状况的两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了。

望着开心笑起来的陈黎已经不再捂鼻子了，少安笑着说：“你看，你现在也适应这里的气味了，不用捂鼻子了。”这一说一笑，陈黎好像又感受到了那讨厌的气味，抬手又遮住了鼻子，不高兴地说：“太难闻了，你得陪我出去走走。将来工作，打死也不到这样的工厂来了。”少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陈黎向车间门口走去。

少安喜欢陈黎，是班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少安很清楚，轮胎厂每年从华工分配来的学生很多。如果他们俩能够分到一个工厂的话，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再差一些，能分到一个城市。否则，大家还是不要再捅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