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会用我最好的才华编织你们最好的美梦
克里斯托弗的身边都是废墟，没有一座完整的高楼。他站了起来，攥着唯一属于他的东西，那一支钢笔。他的眼睛通红，没有一点高兴的神采，他的脸上是狰狞的神情，极度的疯狂而让人害怕。
“该死的，我都说了，我会用我最好的才华编制最好的美梦，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的才华，我的文字，多么的深入人心，你们终将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克里斯托弗咬牙切齿地说着，拖着瘦弱的身子往这一个镇子的最高楼——电视塔大楼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会多理我一下？为什么就只会当我不存在？我的才华，我的文字，多么的优秀，你们却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为什么？为什么？”
街上没有人，也没有人听到克里斯托弗的话。他走着，紧紧攥着那一支钢笔。
“都会遭到报应的……等着，等着，不会多久的，你们都会沉睡在我编织的美梦里，安静地、永远地离开这一个世界！”
穿过几条街道，克里斯托弗来到了电视塔大楼。保安拦住他，“抱歉，先生，里边正在清理现场，请不要进去。”
“你们这一些小鬼，没有一点听话。一个都不要拦着我！听到没有！都是该死的！”克里斯托弗揪住了保安的衣领，狠狠地了打了他几拳。
保安没有再说话，他被克里斯托弗丢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克里斯托弗进了大楼，乘坐电梯，一直到了顶楼，他踹开顶楼的铁门，走到了外边。
一整个榕镇都在脚下，残缺不全的街道、还停在天上的飞机、还有那些令人害怕的尸体。
天空依旧黑暗，没有一丝光明。克里斯托弗看着街道上散布的警车，疯狂地大笑起来。
“很快，你们这一些愚蠢的废物就不用忙活了。”
克里斯托弗用钢笔在空中画起令人难懂的符号，无数个漩涡出现了。
“这该死的一切，这冰冷的一切，这无情的一切，这无聊的一切，这令人作呕的一切，早该不复存在了！这都是一个错误！一个只会令人叹气的错误！都该消失了！”
无数个漩涡疯狂地飞向榕镇的每一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真正地没有了一点光明。
漩涡下的人们，安详地睡了过去，没有知觉，没有痛苦，只有美梦的欢乐。
天空上的飞机因为失去了掌控，掉在了地上，砸毁了建筑，甚至，砸毁了地上的人。
很快，这一个世界陷入了安静，绝对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就都这样吧，都跟着我走向地狱的尽头，没有什么所谓的彼岸花，没有什么所谓的往生桥，都停在地狱的最深处，都绝望吧，都摧毁吧！”
克里斯托弗张开了双臂，大声喊着。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解脱、自由！
“都摧毁吧！摧毁吧！”克里斯托弗笑了起来，尽情且疯狂。
就也许很讽刺，克里斯托弗，这个曾经发誓要用自己的才华征服全世界的人，终于要亲手摧毁这一个令他喜欢、令他疯狂、令他作呕的全世界！这是他的错吗？嗯？
这一切，还在清醒的，只有克里斯托弗和早把自己的心献祭给天神的黛安。
黛安看陷入沉睡的伊桑，歪了脑袋。她知道，伊桑不会死在美梦里，却会永远地陷在那里。她可不想伊桑醒不来。
“那可真是一个能惹事的家伙。”
黛安知道，这一切都是早上那个她遇见的、有才华的男人干的。
“可爱的小老鼠，你千万要藏好，我来找你来了。”
笑声响了起来，黛安走向了电视塔大楼，那个有才华的男人就在电视塔大楼的顶楼，他还在疯狂地笑着，简直就跟卢卡斯一样！
过了一会儿，黛安进了电视塔大楼，乘坐电梯到了顶楼，看见站在横梁上的克里斯托弗，笑着问:“嘿，上午好，伙计，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声音，克里斯托弗停止了狂笑，回过头看见黛安，拿白眼瞪着她，“你这个烦人的小鬼，记好了，我叫克里斯托弗。你过来，是为这个镇子伸张正义的吗？”
黛安走了出去，“我为什么要为这个镇子伸张正义？我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可是，我绝对不容许你伤害我的伊桑！”
克里斯托弗冷笑一声，“听听，听听，不管你前面说的多么冷血，还是要做那么令人感动而羡慕的事情。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
黛安耸了耸肩，对于克里斯托弗的咒骂丝毫不在意。“克里斯托弗，你说你很有才华，不是吗？”
“当然，我的才华会让人沉迷的！你看看他们，哪个不是沉醉在我编织的美梦里？”克里斯托弗喊。
“哦？那我呢？”黛安笑着问。
嗯？
克里斯托弗恶狠狠瞪着黛安，“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黛安听了都笑了起来。“对，对，我不是人，你是人。”
“你最好乖乖地跳下去，我不容许，这个世界除了我，还有一个能说话。”克里斯托弗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
“我讨厌！我讨厌他们不理我，我讨厌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我！我讨厌他们用无比恶毒的语言来无限贬低我的作品！他们不配！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配！不配！”克里斯托弗睁大了眼睛，面容狰狞。
黛安歪了脑袋，慢悠悠地说:“作品？你是作家？”
“不，不，不！”克里斯托弗吼了出来，似乎听到什么非常讽刺而让人非常伤心的事情。“我不是作家，我的作品，没有一篇会刊登在报纸上！不，我不是！我不是！”
黛安笑了，克里斯托弗这一个反应，非常的有趣！毕竟，她像恶魔一样罪恶、像小丑一样疯狂、像耶稣一样清醒！
“可怜又可爱的小老鼠，你收过退稿函吗？”
“收过。”
“几封？”
“就几封……”
“不对。”
“十几封……”
“看着我的眼睛，你在骗我。”黛安轻轻笑着，她敢断定，克里斯托弗在说谎。
克里斯托弗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黛安，依然咬牙切齿，“几十封……”
“真的？”
“几百封，二百一十三封！可我写了几百万字！几百万字！可没有一个人理我，每天都是零，都是零！”克里斯托弗最终疯了，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
“没有人理你？那只能证明那几百万字都是垃圾！一分钱都捞不着的垃圾！如果你把它们写在纸上，那些废纸拉进收购站，会更值钱的。”黛安慢条斯理地说着，没有丝毫的怜悯。
“可我每天都在写啊！”克里斯托弗捏紧了手里的钢笔，就是这一支钢笔，一直陪着他。
“就算你一天写一万、两万，甚至拼了命写三万，还是没有人会理你。你写的时候，在哭，在笑，可有谁看着你写的东西在哭？在笑？他们甚至会觉得多看一眼都是恶心！你会期望、不安、伤心、暴躁、懊恼、生气、后悔、绝望，没有一点开心，最后还会饿死！”
克里斯托弗听着这一个个无比清醒的现实，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紧了脑袋，无力蹲在了地上。“你不要这样说，你很残忍……这是我的梦想……”
黛安蹲下身子，看克里斯托弗痛苦的神色，竟然笑得更张狂、更欣喜！
“可怜的小老鼠，你不该遭受这样的折磨。梦想不是给小孩子的，就是给那些比你更优越的人的，你知道吗？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有些人天生就不配拥有梦想。”
天空还在黑暗，没有一点风，这一个世界简直是要静止了。
克里斯托弗最终受不了，发狂似的呐喊、拼命地呐喊、又像是无助的呐喊！
“你这个小老鼠喊的可真大声，不，我的耳朵听了都疼。”黛安按了按耳朵，“算了，小老鼠，你该进地狱了，不用再蹦跶了。”
克里斯托弗停止了呐喊，盯着地面，双眼无神。“我不信神……”
“见鬼，那你怎么还叫克里斯托弗？真是讽刺。”黛安说着，纤细的手指动了动，空里现出了一个深渊。
“我虽然不能把你带向天堂，我绝对可以送你进入地狱。”黛安笑了起来，还是那一个平静而藏着不易察觉的疯狂的笑容，
最后，克里斯托弗走向了白天使为他指引的地狱，永远地没有了期望、不安、伤心、暴躁、懊恼、生气、后悔、绝望……
当深渊关闭的时候，克里斯托弗编织的美梦全部破碎了。
人们醒了过来，似乎记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记住。反正，他们没有后悔，没有不会记住克里斯托弗，这一个在电视塔顶楼的呐喊者。
黛安往街道上看了一眼，人们已经重新活动起来了。
“至少，那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老鼠把他心爱的钢笔带走了。”
黛安这样说着，天空再次明亮起来，乌云都散开了，太阳像往常一样从地平线升起。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什么都没有摧毁，不是吗？
是的，愚蠢的人们总是不用对任何事情负责。
好的，这一切都该告一段落了，就像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该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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