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煜来到湘馆的时候已经近晚上八点半。客厅里，丁冬正在和封孝川下飞行棋，丁小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象棋姐弟俩是学不会了，研究了一下午，两人飞行棋五子棋轮换着陪老先生玩了会，倒也有点意思。
丁冬眼尖地发现刚进大门的封承煜，登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那激动的样子活像是饿了三天似的。
“还没吃饭？”封承煜朝着几人走过去，闻言眉头下意识地微微蹙起。
封孝川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中不无嘲讽：“你这一家之主都没回呢，谁敢先吃？”
“您在这，我最多也就是个赚钱的人丁，算不得家主。”
封承煜神色淡淡，见丁冬朝着他走过来，眉宇间的冷厉之色有所松懈。
封孝川起了身，温吞地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丁小伟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我说不等你了，先吃，丁冬非说你要回来吃饭的。连着我这把老骨头跟着一块挨饿。”封孝川轻哼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
丁冬瞪大眼睛，颇为不满地看着老先生，出声反驳：“我只是问了一句而已，明明是您自己说要等他回来吃饭的！”
这虐待老人的脏水怎么就泼到她身上去了？
她只是因为有点饿了就问了句“我们要等封承煜回来一起吃饭吗”，没想到封孝川立刻拍案肯定：“等，必须等！我看今天谁敢先动！”
于是真的没人敢先动，几人连着下了好一会的飞行棋。
丁冬其实也懂，老人家不过是寂寞惯了，难得有机会和后辈们聚在一起吃顿饭，所以格外珍惜，不愿错过任何人而已。
封承煜自然知道封老爷子在想什么，于是跟在老人身后走向餐桌，出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天。”
封孝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领情：“你们是不差，我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姐弟俩给气到盒子里去了，这饭真是吃一顿少一顿。”
丁冬跟在封承煜后面，有点想笑，但看了一眼他高大的背影，默默感受到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森然气势，一时也不敢笑出声。
似乎是心有感应，封承煜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柔软的宠溺显而易见，几乎让人沉溺其中。
只是他脱口而出的句子却不那么好听：“家法戒尺您不是一直收着吗？您身体不方便，让方叔动手就行了。”
言外之意就是，下次他们再不听话，直接打就完事了。
家法？戒尺？
丁冬有点懵，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东西？
原以为封承煜也就是开开玩笑，谁知道老爷子听完之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认真道：“也是，谁打不是打呢？”
随即，封孝川扭头问老方：“戒尺还在吧？”
老方应道：“一直收着呢，就在您房间的衣柜里。”
丁冬小脸煞白，下意识拽了拽封承煜的袖口，紧张得咽了口口水，“会不会特别疼啊？”
封承煜垂眸看着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促狭。
“疼！可不疼吗！”封孝川的嗓门大了几分，带着几分恫吓的意味，他回眸瞪了一眼丁冬，“承煜他爸小时候没少被我打，打的时候还不准哭，要是敢掉一滴眼泪，十倍重罚！”
毕竟是长辈，丁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准备打自己，但封孝川的眼神确实凌厉威慑，仅仅只是一眼，就让她心里直发憷。
丁冬被他这么一瞪，顿时魂都吓掉了。
见她脸色煞白，封承煜微微蹙眉，出声维护道：“您别吓她。”
封孝川见丁冬真被自己吓到了，登时一乐：“嘿，这丫头，胆儿还挺小。”
几人已经坐在了饭桌上，丁冬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他是在吓唬自己，脸色红了又白，最终只是长呼了一口气，见老人家高兴，自个也就没说什么。
湘馆里有佣人，饭食打扫都不用亲自动手，天气热了，丁冬也懒得再自己做饭。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封孝川难得高兴，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
吃完饭，丁冬和丁小伟去门外散步，封承煜则被封孝川叫进书房。
“爷爷。”封承煜站在书桌前看着封老先生，心里知道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也只是站在原地，静等着他开口。
“上次你在电视里说，你跟丁冬都交往了四年了？”封孝川挑眉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来过多的情绪。
“嗯。”封承煜淡淡道，“中途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三年。”
封孝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登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想问他们交往了四年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一下子又被他堵了回去。
“这可都快七月底了，再过段日子，你就28了。”封孝川看着他，沉沉叹了口气，“先前我说让你们早点结婚，你态度也还可以，怎么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动静？”
终于提到了正题，封承煜垂下眼睑，沉默片刻才答道：“我妈不喜欢丁冬。”
封孝川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您也知道，当年因为我爸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她心里也不好受。这么多年，她打从心底就看不起寒门，更别说丁冬还是个孤儿，她很是不满。上次我回家，她情绪一度崩盘，我找医生给她看过，说是心理上出了点问题。”
自始至终，封承煜的语调始终淡淡的，听不出过多的情绪，但紧蹙的眉头却昭示着他低落的心情。
“在这当头我不可能和丁冬结婚，万一刺激到她，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体上的不适尚且能够医治，可心病怎么医？没有药引，没有治法，偏偏丁冬的身世还这么敏感。
他纠结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书房陷入一片良久的寂静中。
“要是这样的话……可真难办了。”封孝川长叹了一口气，语调中尽是惆怅，“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都是你爹造的孽。如今他撒手人寰，后果却让你来承担，也是苦了你和丁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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