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胡汉三盯着大坊村一行人中那道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几年前停电那晚，胡汉三双拳不由捏的紧紧的。
几年前就敢当众抢劫，没想到几年后拉出老的来，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当初踹了一脚看来是踹轻了，早知道就应该报警送你进少管所好好管教管教。
随即想到如今新房子的事，胡汉三又无力的软了下来。
大人们之间的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不像小孩子之间，打一架也就算了，大人们之间的事，一个不好，可是要坐牢的。
“兔崽子，无法无天了你，有本事你轮起锄头砸死老头子我。”
眼里闪过一丝灰暗，胡汉三眼睁睁看着爷爷拖着年迈的身子爬上房顶，暴跳如雷的冲着马脸中年人大吼了起来。
说实话，从小到大，胡汉三还没见过爷爷发火，今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很想冲上去，代替爷爷站在那里，可是他不敢，他只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没人会搭理他，爸妈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毕竟，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悻悻的放下举起的锄头，马脸中年人似乎也害怕了，砸东西无非就是赔点钱，但是如果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故意砸了人，那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裁缝哥，麻烦你帮我打个报警电话，老头子在上面太危险了，万一有个好歹，有警察在，至少那马脸不敢乱来。”
胡一刀本想阻止父亲上去，无奈还是晚了一步没撵上，心惊胆战的看着房顶上和马脸对峙的老头子，心里充满了担忧，只好冲着一旁一个做衣服，平常都叫他裁缝哥的近亲老大哥哀求道。
“嗯，这事交给我，你们在这好好看着老头子，千万别让老头子出点什么事。”
裁缝大伯说完就转身离去，看样子是去派出所找警察去了。
胡汉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的他只希望于警察来了能给他家一个公道。
两家就这样僵持着互不相让，议论声，谩骂声时有传出。
期间胡汉三也曾看到自家村的村书记也来调解过，只是两家分数两个村，对武上屋村书记的调解，马脸中年人只是拉着个脸，丝毫不理会，似乎吃定了似的，整个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咋滴！
天上的太阳偷跑似的躲进了西山，似乎也在害怕惹火上身。
夜色微冷，眼看着天马上就要完全黑下来，耳边警车的警报声终于传来。
胡汉三转头看去，远处一辆警用摩托车上，先前离去的裁缝伯赫然坐于其上。
走了七八里山路，裁缝伯终于到派出所把警察带了过来。
警笛长鸣，摩托车“轰隆隆”的马达声和着浓浓的黑烟呼啸而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汽油味。
“谁报的警？”
警车停下，裁缝伯自警车上慢慢爬下，随行而来的是个中年警官，国字脸，一双虎目之中精光闪耀，一看就是个阅历丰富，久经世事的资深警察。
警察下了车，威棱四射的虎目扫了一眼在场诸人，淡淡的话语自他口中传来，自有一股威势滋生。
“警官，是我托人报的。”
胡汉三默默注视着爸爸胡一刀自人群中走出，一边朝着警察走去一边解释着。
“具体怎么回事，说说吧！”
拿出备案表，警察一边听着双方对事情的讲述一边做着笔录。
随着双方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说完，警察收起纸笔，语重心长的劝解道：“你们两家最好好好协商解决，这属于民事纠纷，不归派出所管辖范围之内。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不能和睦解决，实在商量不好，那你们只能到法院打官司。”
听到要到官司才有用，胡汉三看着低头沉思的爸妈，知道这是算计难办了。
高昂的律师费岂是一般人家能够承担的起的，这栋房子建到现在这程度，前前后后已经花费了一万多，大部分材料还是赊账来的。
据说请个好的律师，没有一两万想都别想，胡汉三大致也清楚一点，那就是家里现在可谓是一贫如洗，去哪弄那么多钱打官司啊！
像是吃准了胡一刀拿不出钱来打官司，马脸中年人鼻子抬得高高快翘上天，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样吧，双方各退一步，房子该建你还建，牛腿砸了也就砸了，回头再修补上。”
似乎看出了胡一刀的为难，警察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朝胡一刀安慰了几句，随后又看向马脸中年人，指着他道：“你呢，砸了人家房子牛腿也不追究了，农村里，谁家建个房子也不容易，以后也不要再来捣乱，行的话就这样，不行就当我没说，你们自己想办法。”
警察说完也就不再多言，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双方做决定。
凡是有利也有弊，尽管很不甘心，但那又如何，日子总得好好过，为了一时意气而透支整个家庭去打官司，实在是划不来。
思来想去，胡一刀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警察刚才提出的建议。
得到胡一刀的默许，警察又转头直直的看向马脸中年人，那意思不言而喻。
“大坊村这无赖还真不是一般的浑，人家一刀房子牛腿被砸了都痛快答应调解了，他还摆什么谱。”
“就是，别说旁边不是他家地，就算是他家地又怎么了，房子又没盖他家地上去，这种人真该死，迟早有天会遭报应。”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的一边说着一边指指点点。
“你们还真以为人家傻啊！真是可笑，人家马脸精着呢。”
另一人似乎知道些什么，白了眼刚才议论的几人，一脸的鄙视。
“我说瘦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哪个村的，不帮着一刀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还帮起了外村的，我跟你说，你这就不地道了啊！”
先前说话之人不敢掺和进当事之中，却不代表他们看热闹的兴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别人指责说的不对，面子上哪里过得去，自然而然的怒怼了回去。
“我说大壮，话可不能乱说，我可那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也不想想，刚才村干部们来为什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灰溜溜走了。实话告诉你们吧，马脸这老小子镇上有人，不然你以为人家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啊！”
被叫做瘦猴的人神神秘秘的小声嘀咕道，似乎生怕被马脸中年人听到而迁怒自己。
“你说的是真的？”
先前那人一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马脸那样，怎么看也不像能跟镇上搭上腔的人，忙不迭的追问起来。
“当然，我骗你们干嘛，骗你们又没啥好处，你们爱信不信。”
“实话告诉你们，知道村里为什么在这分地基吗？”
瞧了众人一眼，看着大家摆出一副无知的眼神将目光齐齐投向自己，瘦猴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受，得意一笑，接着说道：
“据说这里要修柏油路了，而且我还听说，那马脸拖关系给上面送了不少礼，已经拿下了这条路的修建权。”
“诶，这年头，关系就是生产力啊！虽然说吧，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不像老一辈那会的朝不保夕，不过啊，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还得有关系才行啊，不然遇到点事，只有被人欺压的份啊！”
瘦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一脸的郁闷之色，暗叹自己咋就没那好命有个有权有势的亲戚。
另一边，马脸中年人对警察的目光视若无睹，似乎根本不惧警察，站在那里歪着脖子咧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到底怎么打算的你倒是说句话，没必要这么好下去浪费时间。”
静静的等待了好一会，警察都有点不耐烦了，不由出声催促道。
马脸中年人皱眉噔了警察一眼，黑泥般的脸上怒色一闪，眼看就要暴起发作，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马脸中年人刚刚还怒不可遏的脸色陡然转而笑容满面，皮笑肉不笑的冲警察讪讪道：
“既然警察同志都这么说了，我一农民还有啥好说的，怎么着都得给您个面子不是，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警察诧异的看了马脸中年人一眼，如此反常的表现，怎能不令人他怀疑，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深深看了马脸中年人一眼，警察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众人即将散去，以为这是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马脸中年人摇头晃脑的大声念了一句。
“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胡一刀离去的脚步抬了又放下，强忍着内心的不忿，转过头来冷冷的瞥了眼马脸中年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声冷笑，马脸中年人无所谓样子，根本不理会胡一刀。
“诶呀，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以前怎么就没在意呢？改明儿在这盖栋小房子做点生意多好。”
马脸中年人似自言自语，又似故意说给胡一刀听，也不管后面气的牙痒痒的武尚村众人，吩咐一声，带着自己村的人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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