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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拜年(二)

作者:执笔画事人 返回目录

“伯父新年吉祥。”


沈老方一进门儿,梅长青便上前大礼跪拜。


“好,好,长青也新年吉祥,”沈老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沈福立在自家父亲身后,好奇的打量着梅长青,见他一袭乳白色的书生袍,银带束发,模样俊美,此刻正彬彬有礼的同沈老答话,心惊道,“大抵卫叔宝再世,也只如此了。”


“这是伯父的长子,你的大兄,沈福,沈仲元。”


梅长青拱手揖礼,“长青见过大兄,愿大兄新年吉祥。”


沈福连忙回神儿还礼。


待三人分坐后,梅长青拿出准备好的书礼奉上,“初次登门拜访,却不知该送伯父什么,思来想去,便亲手写了一副字送与伯父,还望伯父见谅。”


“你这孩子就是多心,你能来,伯父已是欣喜万分了,还送什么礼。”


沈老接过纸卷,缓缓展开,方一看到字迹。他便感叹道,“才不过月余,长青书法就有如此进步,真是奇哉!”


待他看清纸卷内容,微愣,半晌又激动道,“长青有心了,两句话几乎囊括了伯父一生所愿,当真是份大礼。”


随后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沈才,去将书柜里的锦盒取来。”


老管家应声去了。


沈福心底大惊,他知道那锦盒里装的什么,沈老平日里碰都不舍他碰,莫不是要送给这少年?那可真是份大礼啊!


没一会儿,沈管家便捧着锦盒匆匆而来。


沈老接过手,将它递给梅长青道,“这是伯父送你的压岁礼,长青不妨打开看看,看你喜不喜欢。”


梅长青打开锦盒,就见里面躺着一块圆形云纹玉佩,金线镶边,雕工精美,表面犹如白脂柔润光,当真是块宝玉。


“伯父,这太贵重了,小侄愧不敢当。”


沈老摆手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不过一块美玉,算不得什么。”


梅长青见沈老一脸坚定,知道不好再绝,便恭敬的收了起来,“如此,侄儿多谢伯父。”


“好,好,这才对嘛!”


随后三人畅聊一会儿,见有客来访,梅长青便起身告辞。


从沈府出来,乘马车穿过几条街巷,没多久就到了刘府,刚下车就见刘伯等在门口,以为是在等人,便道,“府上有人来吗?”


刘伯笑道,“便是在等公子您,老爷猜您一会儿过来,主母心急,便让老仆在门口候着。”


“有劳刘伯了,”梅长青客气的进门,刚走两步,又想起自己还没跟刘伯拜年,便回身道,“刘伯新年吉祥。”


大抵是一辈子给主人家拜年,突听的小主子给自己拜年,刘伯一下子愣住了,等反应过来这才连忙道,“公子吉祥,公子吉祥。”


二人直接去了膳厅,刘伯说章氏听闻他会来,一早就让仆人去准备上好的膳食,就等他来了,梅长青听后暗自感动不已。


膳厅内,文成先生正坐在那儿看书,听着章氏在一边来回走动,抬头道,“长青必是先去沈府再过来,你坐下等着就是了。”


章氏不满道,“那也只是你的猜测,这都快到饭点了,青儿怎么还不来?莫不是你猜错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梅长青走进门来。


见二老,梅长青直接撩衣跪地,“砰砰砰”的磕了六个响头,唱喏道,“师父、师母新年吉祥。”


“吉祥,吉祥,青儿也吉祥。”


章氏看着心疼,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探手擦着他的额头,嗔怪道,“你这孩子,不过就是个拜礼,磕那么用力干嘛,也不嫌疼。”


刘府的午膳不是梅园能比的,有章氏在一旁盯着,梅长青自然吃了不少。


文成先生到钱塘算是隐秘,自然不会有人拜府,梅长青一直陪章氏聊到晌午过后,才告辞离去。


临行前,刘伯牵来匹四蹄精壮的良马,又递来把环首长刀。


正月初七“人胜节”,夜里,安宁突然说想喝酒,便带着燕小乙去买了几坛好酒回来,大伙儿见他高兴,自然敞开了喝,戏子们不胜酒力,几坛子下去,十几个人就喝的七荤八素,梅长青忍着难过也小喝了两碗,他知道安宁要走了。


初八日凌晨,天色尚黑,安静的江畔传来“吱呀”一声,就见梅园大门口拉开一条缝,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黑影出了后,跪在门前“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打算离开,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六师兄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安宁回过头,就见依稀的月光下,墙角旁站着两道黑影,正是梅长青主仆。


梅长青缓缓上前,接过燕小乙递过来的马缰,连同手里的长刀一起递给安宁。


安宁接过手,“噌”的拔出一节刀身,只见月光下闪光一道寒光。


“真是把杀人的好刀。”


梅长青悲声道,“西北地混乱,愿这一马一刀能助六师兄平安无事。”


安宁合上刀,紧紧的抱住他,轻声道,“谢谢!”


“师兄去了西北,可有何打算?”


安宁小声道,“暂时还没想好,哪里能杀蛮子、杀赵氏,我就去哪里。”


“师兄到了榆林镇,可以直接去绥州,听老师说有个叫李鸿基的举了反旗,手底下有五六万将兵,此人风评不错,专杀蛮子,与赵氏互不相容,师兄可以去投他。”


“好!”


“过几年等我出了师,就会选一方势力投靠,若到了天下混乱的那一天,我能领兵,希望师兄能来找我,你我兄弟一起复仇。”


“好!”


——


一个不停的唠叨,一个不停的点头。


直到梅长青已经泣不成声,安宁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师娘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梅长青哽咽道,“六师兄放心!”


安宁松开他,提着长刀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就欲离开,他不敢在多留,怕再留一会儿他会不舍得离开。


梅长青悲呼道,“六师兄,一定要活着啊!”


安宁身子一颤,身音嘶哑道,“保重!”


说罢,纵马离去。


江畔冷风呼啸,梅长青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良久后,燕小乙担心他受凉,劝慰道,“九爷,六师兄已经走远,回去吧!”


“嗯,”梅长青应了声,不舍的望了眼安宁离去的方向,这才回了梅园。


一个人回了后院,刚上楼,就见晚娘房里亮着灯,她人就静静的站在门口。


梅长青急忙撇过头,暗中擦去泪水,强笑道,“师娘醒了啊!”


晚娘哀声道,“再不醒,孩子们就一个个就都不见了。”


梅长青再也忍不住难过,哭泣道,“对不起,师娘,六师兄走了,弟子拦不住。”


晚娘掉着眼泪,上前将他揽在怀里,“傻孩子,师娘怎么会怪你,师娘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前几天你六师兄就有些不对劲,养了他这么多年了,我岂能看不出来?鸟儿大了,迟早要离开娘独自飞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怨不了你。”


寒风凄凉,呜呜的风声中隐隐夹杂着两个淡淡的哭音。


天亮了,师兄弟几人捂着额头起床,回想起昨晚被安宁使劲劝酒,就想跟他发几句牢骚,却不见他人,见床上被褥整齐,都以为他出门了,也没在意,起床吊完嗓子,直到午饭时还没见他回来,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李庆之心底忐忑不安,见晚娘面无表情的给众人舀饭,便开口问道,“师娘,您有见过小六子吗?”


晚娘平静道,“小六子走了。”


“这大正月的他能去哪儿?”


“他去投军了。”


“投军?”


李庆之一愣,颓然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吗?”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不语,端着碗筷,也没心思吃饭。


晚娘大喝道,“都吃饭,小六子已经走了,想那些没用,他已无心唱戏,再待在梅园里会害了他,他心里太苦了,就让他去发泄出来吧——”


话到这里,晚娘再也守不住镇定,捂着嘴哭出声儿来。


“夫人——”


小丫头坐一边跟着抹泪。


一顿饭就在安宁离去的悲伤气氛中过去了。


晚娘比众人想象的还要坚强,一整天都在里外忙碌,历经丧夫、“丧子”之痛,这个女人似乎有些麻木了,众人见她如此,便默契的没再敢提起安宁之事。


正月十五,元宵节,梅园恢复了营业,也许是长时间没听戏的缘故,这一天梅园的生意特别火爆,晚上依旧唱了两出戏,一出《西厢记》,一出《杜十娘》。


戏散后,梅长青帮忙收拾桌子,他又见到那两个清倌人,依旧在门口同李庆之告别,年龄大点的在同李庆之说笑,小的那个默然不语,眼眶红红的,大抵是《杜十娘》惹的祸吧。


李怜儿感觉到似乎有人看自己,顺着感觉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俊美的少年正看向这里,一身书生长袍,手里却拎着块擦桌子的抹布,看着有些怪异。


见她看了过来,少年人冲她微微一笑,又低头擦着桌子。


李怜儿突然有些脸热,心跳的厉害,不过她向来敢爱敢恨、性子泼辣,指着梅长青问道,“他也是个戏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