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明一见王震便笑了，袖着手瞅了一眼他袒背上的两道抓痕，因伤口深而一直往外冒血。
他的目光停留了数秒后移开。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很快就恢复成略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朝随他来的周瑞示意，先去清洗一下血迹。
屋里除了赵若正，其余人见到他的笑容都觉得怪怪的，辛城什么都不知道，也觉得这样笑不妥，幸灾乐祸的。
要不是时机确实不合适，秦子明可能就要出言嘲讽了，他仔细观察着王震的伤口，暗惊攻击者力气之大，骨头都伤到了。
王震拿眼角扫了眼秦子明，垂下了眼皮，不与他一般见识。
周瑞自小和秦子明关系好，给他打下手惯了，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专注而认真的神情，总让人忽略掉他的年龄。
马娇娇拽了宋晴至的衣角，挽上她的胳膊，悄悄的问：“我怎么觉得，子明哥像是要报复啊？”
宋晴至认为就算他们两人有过节，但秦子明还是分得清大是大非，但凡是个病人倒在他眼前，只要没有血海深仇的，能帮手就会帮手。
秦子明收拢了十几把规格不一的手术刀，照着光一把把看过，眼角都带着笑意，但这笑有点冷，还不如不笑的好。
周瑞接到他的眼色，将屋里其他人赶出去了，段凯之刚想表示要留下来，却被告之留下来不如去找另一个医生来。
秦子明有几分傲气的，平时不会显出来和谁为难，那只因为对别人不必如此，他没打算和这几人客气。
宋晴至等人在门外也听不到什么动静，里面的像极了隔音极好的手术室，一个小时后秦子明带着一副得逞的笑意走出来。
王震已经包扎好了，他的上半身都是冷汗，周瑞整理东西，告诉辛段二人他们的副局长没有大碍，伤口处理干净就好了，也打了狂犬疫苗，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赵若正发现王震穿衣的手在发抖，显然是疼得。他忽然想到什么，追出来一把拉住下楼的秦子明，悄声问他：“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子明一愣。
“你没用麻药？”
“忘记带了。”秦子明很坦荡的承认，点头又摇头，“可不是我不给他用的，我说了能制出麻沸散，他急着处理完去救学生，不想我耽误他时间。”
宋晴至听到他们的谈话，怀疑秦子明是故意的，然而她又看到秦子明换了一副由心的佩服，赞叹道：“他是个真汉子。”
没打麻醉，一声都没叫出来吗？
秦子明见宋晴至表情怔怔的，扑哧一笑，好心情的道：“你想多了，不用麻醉也有法子减少痛苦的，不然你以为他不疼吗？铁打的啊！他王震又不是关羽。”
王震脚步有些浮，他失了血，这几日一刻没有休闲过，现在还不肯停下来，和王猛交流了一番，将文件都给他看了，随后决定去学校。
王猛也劝不住他，更不敢拦，王震反过来居然让王猛安心养伤，什么都别管。
马娇娇看他站都站不稳还想往外跑，很不赞同，劝道：“你这副样子还要去学校？赶紧好好养伤吧，子明哥哥说不能牵扯到伤口，缝合的裂开了可不是前功尽弃？”
王震拒绝了他的好意，“谢谢你小丫头，但我必须要去。”他太执拗了，没人劝得住，索性也就不管了，备了车随便他跑。
宋晴至也想回学校，也就一同去了。
马娇娇负责开车，她早就考了驾照，而且开车很熟练，轻易闪避了障碍，不过还是紧张，却不是因为技术，而是行驶的环境有几分废弃的荒凉，她看任何地方都像是藏了野兽似的，一颗心总是悬着不能放下。
辛城为了保护她们而同行，秦子明和王震共乘一辆，他的原话是要看着他的病人，别死在半路上了。
辛城和她们交谈，问到秦子明和赵若正，他们给他的感觉都很不寻常。
宋晴至回答：“我们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完全是因为老大才认识她男朋友的，还有秦子明……他虽然不是执照医生了，但是医术还是很好，也不像是没有医德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马娇娇插嘴道：“是啊，老大他们以前也太低调了吧，我还是昨天才得知她上过军校，我的天，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咳，看来同城藏龙卧虎。”
辛城干咳了一声，忽而觉得有些歉意，那是一种血气方刚的年轻警员，刚刚上任未见太多惨烈的事情，乍一面对受害者朋友，心底升起来的愧疚之情，仿佛他应该为秋文的死负责一样。
“秋文的事情……我很抱歉。”他说。
“嗯？”宋晴至一愣，没料到他回来这一句，她扭头去看窗外一一闪过的冰雪世界，情绪早已平复下来，淡淡回道：“这不是你的错。”
辛城道：“当日去你们学校的警察里就有我，她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被……总之，很对不住。”
“你下的手？”宋晴至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愤怒，只觉得无可奈何。
在那样的情况下，辛城别无选择。“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马娇娇手一滑，赶紧重新抓住方向盘，她说：“你不用抱歉，秋文姐姐早就死了，你杀死的不是她，而且你用不着向我们道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宋晴至看向她。
马娇娇目视前方，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决，“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如果我变成这样不人不鬼，我宁愿被你杀死，被宋姐杀死也不要吃人，太恶心了，我是人，才不要做怪物！”
宋晴至眼眶一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过去的不要再提了，辛警官，依你看，我们还能走出去吗？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辛城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同城北边，有一个武警大队，约有几百人，如果他们能来，可能性会大一点，但是武器都不见了，高级设备也失灵，怕是也受到了影响。”
“意思是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得自救？”
“如果没有这天气影响，和爆炸毁桥以及河里的怪鱼，估计很多人都逃出去了，但是现在很难说，赵若正应该是想自己走吧？我觉得行不通，你们不知道城外变成什么样呢，几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辛城的话一点不假，宋晴至一直在考虑目前的处境，不得不面对现实，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无法捉摸。
在警察局见到的尸犬，无疑是在告诉她，动物绝对会变异，而且会比人变已之后要恐怖，那郊外还有养殖场呢！一路上回新城老家，又有多少危险啊，她简直不敢想了。
“眼下只有一条路，去南山，那里有个边防区的军事基地，距离这里有一百多公里，大家齐心协力，绝对可以自救成功。”
“然后再由军区的人护送回家么？”马娇娇问的有些天真。
宋晴至没有回答，娇娇说反了。恐怕是将幸存者救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到灾难场呢？只能等家人朋友被军队救援，然后再祈祷运气好，有生之年能后再和他们相见吧。
车辆开进校园引起不小的轰动，这是因为车上有警察。
北苑宿舍楼刚刚新建起来，住的人少，里面的行尸也不多，清除后约四百人就分住在了这里，迎他们去见管理者了。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裹得厚厚的，衣服脏了也没有换洗的，条件艰苦。超市都被他们搬空了，分到手的资源不是很多，只能吃些真空包装食品，其他的不是被冻成冰坨子就是变质了。
物质还是其次，要命的是看不到曙光，无处可去，心头的绝望一日日加重，愁云因他们的到来而驱散一点。
校园里的尸化者白天的时候躲起来，他们就把各个大楼的门堵住了，不让他们出来，而学校的大门也有人看守，所以情况不是特别严重。
王震询问了罗瑜和张宣河等人这里有多少幸存者，多少行尸和变异的动物还有车辆等，他们一一回答，在听到动物也会变异的时候吃惊不小。
吴学群忍不住问：“这种病毒不是只在人类当中蔓延感染吗？”
“病毒？谁告诉你们是病毒的？”王震猜到会有人这样怀疑，但实际上真的不是病毒，他将告诉宋晴至等人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和病毒无关，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那就可以理解为病毒了，大家都相信了昔拉猜想，是由红眼黑鸟带来的病毒，才导致了狗的狂化，然后感染到了人类。”
开口说话的女孩叫余慧，她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戴着黑色宽边眼镜，眉眼温和，容貌不算出色，勉强是清秀，但很耐看，有一种知性美。
她说话的语气一直是不疾不徐，仿佛胸有成竹，让人信服。“病毒传染到人的身上，潜伏起来，一直扩散，不过因为没有病发，所以才没被发现，最后才爆发，变得不能收拾。”
“昔拉猜想？那就是个猜想。”王震知道一点，这个帖子在电脑手机没消失以前是挺火的，但是在他的专业目光来看，纯属扯淡。他甚至都懒得都验证是否造假。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现在大家都很相信这个，李雅和孙静向大家宣传，局长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像末世到来了吗？”
“像。”王震绝对的坦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在这个关头，他是想燃起大家心头的希望之火，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火能烧到几时。
罗瑜大受震动，面容灰败，他以为警察来了会有好消息，可没想到是这样，“枪也没了，设备也没了，又没有军队，我们该怎么办？”
王震冷静分析道：“我们不能被困在这里，想办法和武警大队取得联系，有了保障后再去寻找军队，这里距离军事基地都很远，他们一时半会救不到这里。”
“找哪个军队？我们走的过去吗？连鱼都变异了。”
况且他们现在连同城的都出不去了，三面冰封，一面行尸最多，而且天气严寒，车辆性能降低，人又有这么多，往哪里转移都是麻烦。
“大家有这么多人，全部武装起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用害怕。”
王震看到他们脸色的绝望之感，他很理解，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心头刺痛，背上也很疼，他一字字道：“去南山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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