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嘶哑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
尽管男孩的脸上满是漆黑的油污，但他说的那几个字却让安瑾薇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一刻她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僵硬的转头把视线从楚阳身上转回那男孩的脸上。
蹙眉、狐疑、慌乱、最后都化作不可置信。
安瑾薇立刻用自己的白大褂在地上沾了点水，然后爬到那个男孩的面前，一点点的帮他擦去脸上的油污。
然而当她真的把男孩的脸擦干净的时候，又立刻后悔了。
她甚至后悔跟着救护车里来现场。
这个小战士竟然就是上一次她被网曝的那个小战士。
安瑾薇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憨憨的挠着脑袋对着自己笑的样子，可此刻……
醒过来的小战士突然开始咳嗽，症状和之前楚阳的样子有些相似。
结果他只咳嗽了几下，嘴里就出现了血沫，每一次咳嗽的时候都伴有杂音。
不用想，这一定是肋骨扎穿肺叶而形成的典型症状。
而且伤员嘴里出现血沫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伤员的血液里已经出现了气栓。
安瑾薇看着男孩脸上嘴唇上出现的绀色，心脏猛地再次抽痛。
因为她知道这是气栓堵塞血液而引起的症状，用不了多久这个小战士就会死于气栓引起的窒息。
“嫂子……又遇到你了。这一次我没害怕。是我保护了队长……咳咳咳……我……是不是很棒？”
小战士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落在安瑾薇的脸上，依旧笑得憨憨的，可是他一开口，嘴角就会往外流血水。
那一刻安瑾薇的眼泪终于再也不受控，抬头对着接替她的医生说道。
“等一下……等一下……等等,……不要再按了“
然而面对安瑾薇的要求，那医生却一脸的不解，随后低头这才看到小战士嘴边的血沫。
她按压的动作却不知道该不该停，这是个非此即彼的选择，其实无论她选择哪一个其实结果都一样。
可安瑾薇却因为慌乱而放弃了思考，她看着医生还在不停的按压终于急了，直接一把推开那个女医生推开，然后歇斯底里的吼。
“我让你不要再按了，你没听见吗？”
这时那小战士眼睛都已经出现了血丝，视线也终与从安瑾薇的脸上移开，而是看向天空，笑着呢喃着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
就这样，安瑾薇亲眼看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在她面前死了，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就那样呆坐在地上，仿佛和时间脱轨，周围的一切和她仿佛都没有了关系。
恍惚看着消防员来来回回的忙碌，看着小战士徒手拎着着火的煤气罐从 她面前冲过去，看着一辆辆救护车赶到然后再开走。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分钟，安瑾薇才终于回神。
以前在医院也不是没有见病人去世，可这个小战士却是安瑾薇来到急诊科之后，第一个没能救回来的人。
清醒之的安瑾薇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不远处的张程。
她看着张程脸上淡淡的笑意，大脑瞬间炸裂，那些无处发泄愤怒就像洪水推搡着安瑾薇走向张程。
她从泥水中缓缓起身，恍惚的看向周围的伤员，在确定所有人都被妥善救治之后，终于径直向着张程所在的位置走去。
“你看我干什么？”安瑾薇没有直接发怒，而是淡淡的开口问道。
因为她直到现在为止依旧不相信，张程会因为她的拒绝，而故意见死不救。
然而生活却再一次狠狠地打了安瑾薇一记耳光。
“看你有多狼狈啊……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有时候钱也并不一定是万能的，就像现在，就像……刚才。”
“所以，你是故意的？明明听到我叫你救人，你却装作没听见。”安瑾薇再次响起，冷厉的追问。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就是没听见啊。”
张程闻言却笑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老实本分的样子，现在他的每一次笑对会让安瑾薇觉得错愕。
安瑾薇不解的看着眼前这张自己认识了快五年的脸，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下一刻当她看到张程嘴角笑意加深的时候，终于彻底爆发。
安瑾薇直接把急救箱让地上一扔， 然后抬手就给了张程一耳光。
“张程，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你的自卑才是你最大的短板！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身上的身上的这身衣服吗？”
张程听到这里，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甚至像是回到了安瑾薇记忆中那个见到她就只会憨笑的张程。
安瑾薇咬牙看着，可是当她以为张程听了她的话有所感触，打算给张程留下一条退路的时候，张程却在这时笑了。
“安瑾薇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是你抢救不及时，是你没有发现伤员的伤情，延误了正确的抢救，你怎么能都赖在我身上呢！“
安瑾薇完全愣住了，她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能说会道的张程和她记忆中的是一个人。
然而安瑾薇随即释然了，毕竟一个明知道女孩子已经结婚却依旧穷追不舍，被拒绝就恼羞成怒的人又能够高尚到哪里去。
想到这，安瑾薇深吸一口气，然后的淡淡的对着张程说道。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可以不承认，但……张程，你的良心呢？愿你日日夜夜都不要忘了，你刚才的举动。”
扔下这一句，安瑾薇也不在和张程说话。
毕竟如果她只是说说就能让张程方幡然悔悟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安瑾薇不再去看张程而是咬牙走到楚阳身边。
楚阳从小战士去世就再也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瞳没有焦距的看着天上的云。
安瑾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终于她率先开口：”哥……那个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楚阳的身体明显抖动一下，随即长长的眼睫也微微颤了颤，然后才张开嘴吐出一个名字，“王杰。”
“他……多大了？”安瑾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追问。
“ 十八岁吧。他们这一批都是一年的。“说着楚阳的眼睛隐约滑过什么，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安瑾薇问不下去了，而楚阳也在这时不断地哽咽着，喉结上下滑动，却始终都没有发生一丝声响。
正在这时，安瑾薇的手手机又响了，这一次安瑾薇想也没想拿起手机，然后冲着手机吼道。
“你有完没完……打电话干什么！”
安瑾薇对着电话就是一阵怒吼，可电话里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然而正在她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却终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周时亦，你和那个安瑾薇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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