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林中小屋来了客人。
听见门口传来规规矩矩的三下敲门声，裴清真从沙发上起身，上楼去叩开了东无笙的房门。
东无笙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直到这会儿听见裴清真的敲门声，她才醒过来，从被子里探出头打了个哈欠。
“来了。”
东无笙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房门，正看到裴清真往书房走去。
他伸手指着书房，回头冲她笑了笑。
东无笙点了点头，就算作是回应，然后反手关上房门，下楼接待客人去了。
到了客厅，东无笙拉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手里提着食盒，一脸严肃地皱着眉。
看见东无笙终于出现，小女孩皱眉看着她，“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慢？”
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奶，身高也才到东无笙胸口，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小豆丁，脸上的妆容却显得很成熟，脑后梳着一个整齐的盘发，看起来一丝不苟。
东无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孩几眼，唇边扬起一点笑容，“不好意思，刚刚在楼上睡觉。”
女孩听了以后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东无笙没有猜错的话，她想她的上司此刻大概是在不满她下午睡觉的懒散。
难搞哦。
东无笙侧身将这位年轻的小教皇让进屋内。
莫莉安进屋之后，就将手里提的食盒放在餐桌上，然后就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笔挺，叫人挑不出毛病。
东无笙保持着微笑走过去，安安静静打开食盒，开始用餐。
用餐期间，小教皇就坐在东无笙对面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她，半晌眉头松了松，大约是对东无笙的吃相还算满意。
等到东无笙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小教皇递过来几张写满了字的纸。
“这是到时候册封仪式的流程以及当日的宣誓誓词，这几天你就先熟悉一下这个吧。”
东无笙将收拾好的食盒递到莫莉安眼前，确认她拿稳以后松了手，拿起那几张纸仔细看了几眼。
当看到宣誓词那里激情昂扬的——“为全人类鞠躬尽瘁！”时，东无笙没忍住，并无恶意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顶头上司质疑的目光当即望了过来。
“嗯……”
这个问题实在让东无笙有些为难，不过，片刻之后，浑然不知收敛为何物的东无笙还是面带微笑地开口了，“没什么，为人类自我激励的语言艺术而感动。”
虽然语气措辞听起来仿佛有种浮夸式的阴阳怪气，但东无笙发誓她说的是真心话。
词写得很好，她只是有点难以想象它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样子。
宣誓的时候要是有口无心会遭报应吗。
光是这样想想，东无笙就忍不住哂笑一下。
然而，面前认真严谨的小教皇显然并不认可东无笙这种调调。
“既然要加入神殿的话，这种程度的觉悟是最低限度。”
小教皇盯着东无笙，一本正经地说教，“如果你觉得这些话好笑，那我建议你了解一下神殿历年为解决各类大型灾厄事件作出的牺牲，如果你了解过后还是觉得好笑……那么，即便盟主要责怪我，我也会向他提议收回成命。”
“我实在是不希望神殿修士们赴汤蹈火换来的和平，最后却是由一个德不配位的冷血懒人继承荣耀。”
“……”
被小女孩义正辞严地教育了一番，东无笙摸了摸鼻尖，有些讪讪。
看着东无笙苦笑的脸，小教皇大约是实在放心不下，手里的食盒重又在餐桌上放下，人也再次端正入座，“你现在就开始练习宣誓吧，请务必在仪式之前端正态度……我就在这里监督你。”
“啊……好吧。”
东无笙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了写有宣誓词的那张纸。
上司是个细节怪物，这可真要命。
白灼上哪儿找的年纪这么小，还这么认真负责的员工？
要是她举报白灼雇佣童工……可以摆脱被细节怪物支配的可怕未来吗？
嗯……该向谁举报修士联盟盟主才比较有用呢？
东无笙：还没有上班但已经想跳槽的第一天。
“……”
三个小时后，东无笙端起桌上装满白开水的玻璃杯一饮而尽，而后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任由小教皇再怎么催促也不想动了。
对此，小教皇皱着眉头，很不满意。
“快起来，你这个样子到时候该怎么办？你希望等到你宣誓的时候底下一片笑声吗？”
东无笙看着面前执着的小教皇，内心一片哀嚎，可面上她还是只能保持微笑，“我可以假装听不见吗？”
金发碧眼的小教皇竖起她那双偏红的棕色眉毛，这一晚首次显出怒色，“你丢得起这个人，神殿可丢不起！起来！”
东无笙哀叹出声，“放过我吧，教皇小姐……你不能连一个还没开始上班的人也一起压榨吧？”
“我这不是压榨你，我是在督促你完成入职之前需要完成的工作。”
“我完成得难道不好吗？我现在可以给你倒着背出来。”
“可你背得一点都不真诚。”
“我发誓三个小时前我真诚至极。”
莫莉安显然是被东无笙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激怒了，一双翡翠似的碧绿色眼睛瞪得圆圆的，怒视着沙发上的东无笙。
“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员工吧，教皇小姐？”
对此，东无笙也很无奈，“如果你入职的时候背的是和我一样的誓词，那你现在应该为我鞠躬尽瘁才是，而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让我一个人呆一晚上……这要求不过分吧？”
小教皇的态度就像是教导主任在训斥某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学生，“你现在连这么一个小任务都完成不好，以后怎么完成神殿下派的其他更重要的任务！我到现在还在等你完成你的任务就是我为人类鞠躬尽瘁的证明！”
东无笙内心在悲泣而面上在苦笑，“你就当是照顾一下老人家吧，教皇小姐……我发誓入职以后我一定兢兢业业，为你鞠躬尽瘁，好吗？现在就拜托你放过我吧，你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感觉我现在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莫莉安盯着东无笙，怒视了她一会儿，却也意识到今晚时间不早了，再这么耗下去，自己今晚的其他事务恐怕就不能及时完成了。
盟主到底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家伙加入神殿啊！
半晌，莫莉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尽管小女孩背影的每一根线条都在阐述她的愤怒，但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姑娘还是轻手轻脚地把门掩好了。
对此，东无笙窝在沙发的阴影里，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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