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看一场无意义的表演秀一样。
此时此刻的苏家瑞，心中不由得这样想。，
然而即使心怀着这样悲哀的想法，她还是不由得产生了好奇，这个时候，在岸上的那个人，看到这样的画面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或者，他根本就对现在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是低着头，无限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满怀柔情地安慰着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呢？
耳膜处传来一阵聒噪，随着身体漫无目的地不断下沉，越来越明显的水压向着她侵袭而来，而悲哀的是，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在拍摄之前，她就觉得奇怪。
哪有人被人推到水里，却还是不挣扎的呢？
可是对于她这个疑问，没有人会给她一个解答，就好像大家只在意画面里这种虚假的美，却不考虑真实上演的情况一样。
在水中的挣扎只会影响拍摄和画面的取景，所以她不能动，却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复杂的绝望和孤寂。
岸上似乎传来了交流的声音，但是她什么也听不清，肺部的呼吸慢慢消耗出去，她闭上眼睛，身体越已经有了想要挣扎的苗头。
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
而此时，原本坐在椅子上的陈成，看着镜头里那个单薄的身影，恍惚间响起了很久之前，他找遍了所有能够想象到的地方，最终在荒岛上看到苏家瑞时的场景。
在那之前，她是不是也是像这样，无助地被人推进深海里，不断地下沉，脸色苍白。
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也隐约间开始怀疑，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苏家瑞为了博得他的信任，可刻意编造出来的苦肉计？
陈成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却在之前一直可笑地被苏家瑞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的半点同情。
“卡！”
紧接着，在导演的示意下，救生员适时出现，将苏家瑞轻轻拖出了水面。
“咳咳。”
即使屏住呼吸，口鼻内还是灌了大量的水，混杂着漂白剂的水让她差点当场干呕出来，而此时，她趴在水池边上大口呼吸，而另一头陈成却以一副绝对王者的姿态睥睨一切。
他此时一双墨一般的眼睛盯着摄像机，就好像是在细致检查每一个细小的环节一样，根本无心去管她死活。
“这里露脸了，重新拍。”
冷漠严峻的神情，一开口就是死亡的诏书。
时值初冬，苏家瑞挂着水珠的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却比不上陈成那寒冷的语气。
“还愣着干什么，道具组赶快处理一下。”
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两个人迅速将她拉了起来，吹风机在耳边呼啸着，为了要加快吹干的速度，直接调到了最大的档位，恨不得直接贴在她的头皮上。
一番迅速操作之后，她拖着虚弱了几分的身体，再次站在了原地。
“各部门准备——”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此时场务的号令听起来就像是死亡的前兆一样，她直直站在原地，尽可能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
“开始！”
“哗——”
耳膜充斥着水击打的声音，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熟悉的窒息感，以及漫长的等待。
她不想再去想那些奇怪的事情了，甚至这一次，她绝对水底下甚至要比岸上来的更加温暖，更加令人安心一些。
过了许久，救生员再次将她托起，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狼狈地咳嗽，而是直直地站在原地，一脸不屈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陈成。
受伤的兔子会更加警戒附近游荡着的饿狼，她自然也不例外。
今天的拍摄注定是一场由身到心的凌迟，这一点，她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可是明白并不代表她要无条件接受这样名为拍摄实为折磨的不公。
这一次，道具组已经自觉上前，将浑身湿透的苏家瑞再次打理到半干的程度，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拍摄不会是简简单单一两条就能过的，然而却也没有人，认为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家都明白，她活该。
甚至还有些人认为这不过是上天给苏家瑞的报应，本来正常情况下，这样的部分是要苏茹亲自来拍的，不过因为苏家瑞这恶毒的心机，最终报应到了她自己的头上罢了。
她不值得同情，坏人就活该受到惩罚。
“这里，重拍。”
冷漠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放大，显现出一种近乎决绝的残忍。
就好像他不过是在检查一个不过关的商品一样，就好像那样被寒冷包围，努力克制着颤抖站在他面前的并不不是活生生的人。书吧
“好，各部分准备！”
场务抬手示意，然而这一次，苏家瑞却依然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喂，苏家瑞小姐，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好吗？”
场务皱着眉上前想要把她推过去，然而一抬手碰到她的身上，却被她不自然地体温吓到松了手。
一时间，原本趾高气扬的语气也有些没有底气的降了几分。
“啧，快点的。”
对于场务的话语，苏家瑞恍若未闻，她用一种近乎执着的目光，看着坐在那里的陈成——这一次折磨的主导人。
“请问，我哪里拍的有问题？”
她可以向这里的任何人低头，承认自己的过错，然而那个前提是在自己有错的情况下，而不是浪费时间，承认那些根本就没有的欲加之罪。
“你在落水的时候，脸稍微有点儿向着镜头这里侧过来了，镜头拍到了你的脸，所以需要重拍。”
莫导沉着冷静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下听起来显得十分有说服力。
然而苏家瑞知道，他在强词夺理。
“那么请让我自己先来确认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步子向着陈成的方向走去，明明身子都在不住的抖，眼神却依然执着地盯着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给她的陈成。
“哇，她这也太大胆了吧，这是暴露本性了吗？”
“可不是嘛，就拍了两次就这么多牢骚，还真以为我们愿意浪费时间排挤她啊，真是。”
“哎，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那些悉悉索索的质疑声传入耳膜，却没有影响苏家瑞前进的步伐。
她带着一身湿气和挥之不散的漂白剂气息走进，陈成难得的皱了皱眉，将脸瞥向了一边。
“你看，这个部分，的确是露了一下你的脸，这个镜头我们这边要求是一镜到底，所以下一次拍摄时候最好要注意一下。”
莫导到底也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这一次拍摄就算没有陈成授意，他本身也不打算让苏家瑞流畅拍下来。
说白了，现在剧组对于苏家瑞的怨念很深，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因此剧组的向心力相当散，能够让这个剧组快速团结起来，要么就是钱要到位，要么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苏家瑞不好过。
这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题。
钱拿不出来，但是背地里折磨人的手段，他自然也很熟练。
苏家瑞看着镜头里脸色苍白的自己，咬了咬唇，握紧了双拳。
“好，我的问题，我下一次拍摄会注意。”
之后，她再次站在原来的地方，之后，将头转了过来。
“不过我记得，这种拍摄的问题，需要记住走位的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吧。”
即使不能对抗这种明摆着的欺负，但是她要证明，她没有错。
他这一句话，成功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莫导在内，脸色都沉了几分。
大家都知道刚刚莫导说的话不过是敷衍，这种拍摄最需要继续拍摄位置的不是演员，而是摄像师。
但是很明显，这一次，是大家沆瀣一气的欺凌，大家只会将错一股脑推倒她的头上罢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们不够专业吗？”
显然，有的摄像师已经沉不住气开始出言讽刺了。
苏家瑞回过头看，那一双眼睛里无悲无喜，并没有戳到对方痛处的喜悦，也没有被讽刺的不甘，只是那样平淡地看着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恼羞成怒一般，这样不言不语的举动，却让对方更加心虚。
“那请你下一次更加努力，谢谢了。”
明明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倔强地开口。
说完这句话，苏家瑞又在原地调整了一下站稳，争取不去看摄像头。
在拍摄之初，她努力了很久，才勉强能够说服自己在摄像机前自如地表现，而现如今，她又要用更加强烈的意志力，去要求自己不要去看摄像头。
但是事到如今，这件事情做起来反而更加易如反掌了。
她不想让陈成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更不想他以次来取笑自己，讽刺自己，这恐怕会是最好的理由。
等待着场务的一声令下，等待着那一双把自己推向冰冷水池的手，而这一次，她也记住了，将自己的身体尽量向着摄像机拍不到的盲区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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