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明程的葬礼进行得很快，也很简单。

灵堂上气氛压抑，白蜡烛在燃烧，还有一声声哽咽的哭泣声……

在场的亲友无不哀婉叹息明程的离世，难以接受那个眉目如画、温文尔雅的少年走了的事实。

林馨看着灵堂上赫然立在眼前的遗像，红着眼眶，肿着双眼，却意外的没有哭。明程死前让她不要哭，她就不哭，她听他的话。

“林馨，你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哭出来就痛快了。”鹿野的双眼通红，强隐着泪水。

林馨摇了摇头。

明如卉在亲友的搀扶下走出礼堂。

明程的墓碑立在南城的安乐陵园，一群人在做着最后的告别。这时，天空飘起雨来，人群陆续离场，只剩下林馨和鹿野。

林馨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少年笑得阳光灿烂，眼泪再也遏止不住，汹涌而出。就在刚刚还浑浑噩噩，幻想他还会回来，现在又好像接受了他离开的现实。

“哈哈哈……”林馨突然又大笑起来，声越来越大，身子也抖得越发厉害。

他像是她始料不及的一场美梦，是梦就有醒来的那一刻，现在梦醒了，他消失了。又好像前些日子他从未来过，而现在又从未离开过。

“林馨，林馨，你别这样！”鹿野双手抓住林馨的肩膀摇了摇，“明程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鹿野双眼朦胧。

林馨渐渐沉默，推开鹿野，“我走了，你别跟着我。”说完林馨抬腿往陵园外走去。

思绪翻飞。

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少年，正坐在二组最后一排，跟她相视一笑，然后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那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微风拂起他的衣炔飘飘然然。

那个少年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田间小路上，眼神宠溺。

那个少年抱着她在满天烟火下转着圈跟她说：“我的好姑娘，一定要幸福。”

……

雨过天晴，阳光似乎明媚起来，透过云层，像刀一样切在她的身上。

思绪慢慢回到现实，林馨手抖地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出一通电话。

“喂，馨馨？”

“奶奶，我有点事要处理，你不要来找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林馨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说。

“……啊？馨馨，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事情啊？”奶奶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刨根问底的说。

“你不懂，是很重要的事情，好了我挂了啊。”林馨怕奶奶多问，挂断电话，眼泪滴落下来。

林馨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刻不停，不知疲倦似的。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是一个小孩过马路没走斑马线，差点被车撞到，好在司机及时刹了车。林馨听见刹车声，思绪归位，看着四周，原来自己已经走到沧江大桥上了。

林馨扶着桥上的栏杆，探出脑袋往下看，江面波涛汹涌，浪花四溅，江水滚滚，卷起一道道的巨浪，到处是泡沫，桥面距离江面将近五十米。

林馨怔了一怔，目光越来越坚定。抬起一条腿跨越过栏杆，另一只脚稍稍用力，跨坐在栏杆上，另一条腿再翻越过栏杆，站在桥的边缘仅一臂宽的挡板上。

四周顿时围观了许多路人。

“哎呀，姑娘别跳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姑娘，不管什么事，万事好商量，人活在世上不容易，不要为了一时的想不通而让自己身边的亲人伤心呐！”

“……”

“……”

“……”

还有人拿起手机拨打了110和120。

外界的声音嘈杂，林馨却什么都听不见，她处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林馨仿佛看见明程的容貌显现在江面上，笑得温柔极了，张开了怀抱在等她……

林馨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张开了怀抱，双脚站立不动，上身的重心慢慢前移……

一霎那，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方伸过来，环绕着她的脖子，生生的往后扯，周围的路人也纷纷上前帮忙。

林馨重新回到桥上的人行道，腿软地跌坐到地上，手捂着脖子咳个不停，红着双眼抬眸看眼前的人，停滞片刻，吼他：“你拉我干什么？让我去死啊，我真的真的很想很想他。”林馨脑袋一片混沌，手也麻木得生疼，浑身战栗。

“你死了，你家人呢？你考虑过他们吗！”鹿野也嘶吼着，声音破裂，累积了极大的怒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这些天抑制住的悲伤全部发泄出来。

历史的洪荒不曾为谁、为哪一刻停留过。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要有活着的状态，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鹿野继续说道。

她也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奶奶。奶奶把她从小拉扯大实属不易。十年前老人已然体会过白发送黑发的痛苦，而刚刚……林馨想到此后怕不已，她差点做出最最错误的选择，差点令自己掉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错了，我错了……”林馨连声说到，身体忍不住地发抖。

鹿野拉起林馨，搀扶着她走向他的车。

鹿野也后怕，自己若是晚一秒赶到……简直难以想象。他在陵园的时候察觉出她的反常，刚刚在一路上驱车尾随着她。

*

“停车！”鹿野载林馨回家，半道林馨喊停。

还没等车子停稳，林馨便推开车门踉跄着、哭着朝路边的人跑去，“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说完，紧紧拥抱着眼前的老人。

只见布满银发的老人用充满皱纹的的手微握成拳，一下一下打着林馨的后背，“我不知道要去哪寻你？你要吓死我吗？”

明程的离世，老人是知道的，她也非常难受，更害怕孙女从此一蹶不振。

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她不知道刚刚差一点就要失去了唯一的孙女。

*

林馨回到家，走进房间，背靠墙缓缓蹲下，抱膝蹲在原地，后背蹭了一片灰。她需要时间，时间长了也许就好了，就像明程说的，“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这几天她基本没有合过眼，从前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熬夜。

林馨吃了晚饭，洗了个澡，躺上床的瞬间就睡了过去。她以为会梦见明程，没有，睡了一天一夜，一个梦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