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医院停车场停着昨天那辆超跑，青凤没带司机，助理也没跟着，梅花十三略微犹豫了片刻，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系安全带的时候，梅花十三偷偷看一旁青凤的表情，一旦青凤露出任何不快，梅花十三都会立刻下车去后排座位。

青凤没有表情，梅花十三自然还坐在副驾驶上。

医院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医院中的病人和家属也无时无刻不熙熙攘攘，现在又是早上忙的时候，从停车场到大门的一段路挤满人和车，人高声呼喊和车鸣笛的声音层出不止。

青凤开的很慢，排队驶离医院的大门。

开出医院大门，又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彻底摆脱医院的掌控范围，人流和车流都不似那边波涛汹涌。

青凤开车快起来，梅花十三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风从缝隙挤进车内，抓着梅花十三没梳进辫子的碎头发往上飞。

青凤走的路梅花十三认得，这是离开市区的路。

又走了一会儿，梅花十三认出青凤这是要去公子哥们口中盛传的赛车道。

这个跑道梅花十三自然是从她唯一的弟弟嘴里听说来的。

弟弟青春叛逆期刚刚开始时，喜欢和玩得好的公子哥们一起去那里赛车。梅花先生觉得过于危险，扣下弟弟的车钥匙，零花钱也一并扣了。没车也没钱，他不好意思再跟兄弟们出去。

虽然被公子哥们叫跑道，但实际上，它只是一段足够长的山间公路而已。那里鲜少过车，地势不错，被一个偶然路过的公子哥发现跑的刺激，一传十，十传百，跑道的名声就传了起来。

但一般是晚上跑，没交警管。

青凤带梅花十三去那里干什么？

梅花十三想不明白，又不敢问，任由青凤载着她，去青凤想去的地方。

从医院到那条山间公路，青凤开了一个多小时，就是正常的车速慢慢走。一个多小时，两个人没什么交流，无聊的梅花十三打了两个盹儿。

快到山间公路前，青凤打开了车顶敞篷。风忽然大起来，叫醒迷迷糊糊的梅花十三。

梅花十三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提醒进入山区，减速慢行的指示牌。

经过那个指示牌后，青凤用一种梅花十三意想不到的速度向前冲。

人们喜欢用“杀猪叫”去形容极度惊恐后发出来的喊叫声，但又有几个人真的知道猪临死前的尖叫到底有多惊恐呢。不过是一个人用了，另外一个人附和着再用，之后，变成一个常用的修辞。至于猪的真正的感受，是没有人会在乎的。

现在已经不会像老一辈那样放血杀猪，机械化大生产把猪叫扼杀在嗓子眼里，“杀猪叫”到底是猪的什么状态，更没有人知道。

如果实在好奇，可以现在来这条山间跑道，梅花十三会亲自为你展示。虽然发声方式和猪不同，但惊恐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凤加速的那一刻，梅花十三明白了当年梅花先生为什么要没收弟弟的车钥匙，同时很想骂一句操他大爷。

“青凤你要是想飞的话请自便，但麻烦不要带上无辜的梅花十三和你没出生的倒霉孩子。”

梅花十三在心里把青凤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嘴上却只能发出“啊”这一个音节。惊慌之下，梅花十三话都讲不利索了。

眼前的景物连成一条线，飞快掠过梅花十三的瞳孔；风呼呼作响，刮得梅花十三耳朵要掉下来似的疼；安全带似乎也支持不住这样的压力，青凤急转的时候它拉住梅花十三身体的样子像是快要断开。

前面有一个很窄的弯道，弯道右边是山脊，左边是悬崖。

梅花十三的心快要跳出来，她用上投胎的力气在青凤耳边尖叫：

“刹车啊，刹车！”

青凤依然肆无忌惮，甚至又踩了油门。

过弯的那一刻，梅花十三把下辈子的力气都拿来喊叫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加速的超跑后轮伴着梅花十三要死了的尖叫擦着马路边滑过弯道，磨掉了路上几块沥青，沥青顺着悬崖掉下去，不见踪影。

弯道一阵尘土飞扬，尘土落下，超跑的尾气都看不见了，倒是梅花十三的尖叫声还有所耳闻。

等到梅花十三的尖叫声也听不见，弯道变回平常的样子，看不出来刚刚有一辆超跑带着一个尖叫的女人表演了一场少见的好戏，加速过弯。

安全度过悬崖边的弯道，青凤没有给梅花十三休息的时间，马上，梅花十三的视野里出现一块横栏马路的石头。

“刹车，刹车，刹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凤似乎轻车熟路，他踩下刹车，左打方向盘，可以从左边的空子里钻过去。

但是，

刹车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