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梅花十三在拼命思考对策。

那条马路在不远处，但这里地处偏僻，白天少有人来。虽然听说晚上各家公子哥聚集，灯火通明，但青凤能不能撑不到那个时候还未可知。

梅花十三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可能上，青凤等不起。

再有，这个湖似乎真的不大，起码没有大到会有捕鱼人开船来的地步。这里也没有养殖的痕迹，靠出来干活的渔民这个指望不上了。

梅花十三只能自己想办法。

梅花十三又大吸一口，潜入水下来到青凤身边。她像刚刚那样把嘴里的空气渡给青凤，这一次，青凤没有配合梅花十三把嘴张开。

梅花十三赶快凑过去，抓住青凤的肩膀使劲晃，晃出来的只有青凤嘴里冒出的几个泡泡。

然后，青凤的嘴无意识的张开了，水从他的嘴里倒灌进身体，排队流进青凤身体的水汇聚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梅花十三又叫了青凤一遍，他还是没有答应。

青凤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松松散散地跟着水流左晃一下，右动一下。

他的头发也在漂荡，轻柔如同无骨的舞者，妖娆令人心动，却又像随波逐流的水草一般虚弱。

湖水污浊，阳光半透，青凤被困在这块杂质满是的琥珀中，再也无法脱身，但他不能像包裹在松露中又被埋入地下的蝴蝶一样，一直美丽下去。

梅花十三在青凤身边，她哭了。

她为什么哭？

为这个即将死去的短暂生命，为她未出生的孩子，还是为她这一年的徒劳无功？

青凤死了，梅花十三放在青凤身上有的没的的那些幻想，终于尽数落空。

“我曾幻想你会爱我，因为这个世界上无人爱我。”

如果现在梅花十三能够说话，她一定要说给青凤听。

湖水把眼泪带向青凤身边，为这个噌被梅花十三幻想过的男人送葬。

梅花十三觉得自己倦了，想闭上眼睛，湖水好像温柔的大床，躺在水中异常舒适。不知道青凤是不是这么想，如果不是，梅花十三希望他这么想。

既然无法对抗，那就快乐的死去吧。

梅花十三游向青凤，抱住那个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

“青凤，我曾经幻想过你会爱我，这样我也会爱你，我们会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我的家。”

“青凤，再见。”

做完最后的告别，梅花十三松开了她的手，让青凤离开她的怀抱。

这一年多的荒唐似乎终于画上休止符。

正要游走，梅花十三的脚碰到一个东西，是跑车的前挡风玻璃。玻璃还是完好无损的，在湖底的淤泥里露出半边脑袋。

前挡风，玻璃？

玻璃？

梅花十三想骂自己猪脑子，没有刀有玻璃啊，超跑四个窗户的车窗都被摇了下去，前挡风玻璃不能被弄下去啊。

梅花十三还是困倦，但她又能打起精神。她飞速回到岸上，找到一块有尖角的石头，拿着它游回车子旁边，对着前挡风玻璃狠狠的砸。

水的阻力让石头的威力不能发挥完全，梅花十三只能拿出更大的力气，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一直不停。

玻璃终于出现裂痕，这种防爆玻璃碎裂的时候都是一小块一小块，梅花十三为了拿到一块能切割安全带长度的，在玻璃翘角之后，她握住一个角，慢慢砸出形状。

碎开的玻璃四角锋利，把梅花十三的手扎破了，血流的快，在那只手的周围转出一圈圈红丝带。

砸出形状，梅花十三拿着玻璃割安全带。玻璃虽然锋利，终究比不上刀，切的速度慢极了。

梅花十三着急，就用更大的力气去割，玻璃扎进她的手里更深。在水里看不见鲜血淋漓，只能看见红水越来越多，尝到水的腥味越来越重。

玻璃切开的安全带断面不齐整，一根根纤维秃噜着。

梅花十三太着急，一点疼也感觉不到，她就是有点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困。

终于，安全带断了！

梅花十三抱着青凤奋力向湖面游，血在两人身后留下一条慢慢变淡的痕迹。快到水面，梅花十三把青凤的头举出去，保持着这个动作，她把青凤运到了岸边，推到岸上。

现在，梅花十三的身体还浸在水里，她松了一口气，想要抓岸上一棵草，把自己拉上去。

梅花十三抓住那棵救命稻草，草叶太滑，她又手湿，那棵草从梅花十三的手里脱出来，梅花十三往后跄了一下。

梅花十三换了一棵半腰高的杨树苗，抓着它的枝条向岸上爬。这一次，树枝抓住了，梅花十三要用力，却发现支持她身体的力气已经尽数消散。

她抓着这根枝，只能浮在水面不沉下去。

梅花十三感觉自己似乎是太困，想闭眼，困的没有力气。

真是奇怪，这样危急的关头，梅花十三怎么会想睡觉，肾上腺素分泌的不够多，还是，

它的作用被压制了？

梅花十三的上下眼皮像是安上了两个相吸的磁铁，控制不住的要靠在一起。她忽然想起到这里来的路上，她居然敢在青凤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这真是一件稀奇事，平日里在青凤面前，梅花十三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梅花十三想到了医院里护士给她的药，那家医院好像是青凤名下的私立医院。

也想起了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助理。

尤其是青凤，他怎么会愿意带着梅花十三出来玩，他都懒得跟梅花十三生气的。

眼前青凤的轮廓变得十分模糊，梅花十三已经看不清他粘在脸上的湿发和闭着的猎隼样的眼睛，只能看到白色和黑色加在一起的人影子。

梅花十三抓不住岸上那棵小树苗了，她的身体对她说，现在要是能闭上眼睛，那可真是幸福死了。

再也僵持不下去，梅花十三遵从了身体的意愿。

在湖水这样柔软的床里，梅花十三想到了刚刚躺在琥珀中妖娆无比的青凤。那样的青凤真的美，轻柔，飘渺，没有攻击力。

像无法抵御风的蝴蝶，像困在荷叶中的鱼儿。

原来，这颗不透明的琥珀是给梅花十三准备的坟场。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