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下来之后，他就决定先忘掉炼炁，先把自身所学拳脚功夫完全吃透再说。
别看他现在看似铜皮铁骨，力大无穷。战斗力肉眼可见的非人类。但论武学修为，不是自谦，如果不是身体素质要远高于其他人。在江湖上可能都排不到一流。
拳脚上的第一个瓶颈，就是筋骨发力，把明劲练到最上层。一拳打出去能破空打出一声脆响。到了这里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好手。即使资质再差，只要智商正常，师傅也没有教错，苦练十年都能入门。
明劲道暗劲又是一道瓶颈，王辰暗劲勃发，喷薄如针。一拳能把花岗岩打出像蜂窝一样的小孔，而不将它打碎。这里只要练功心诚，基本上也能过得去。
而从明劲巅峰的脆劲到“声随手出”的象形化神之境，又是一个瓶颈。
传闻当年黄飞鸿打虎鹤双形，全身劲力鼓荡，自然勃发出虎吼和鹤鸣。
王辰虽然资质平庸，但是有名师教导，先练工字伏虎拳。打下基础后，苦练虎形，从野猫和毒蛇的相斗中，悟出虎形的气势，和三体式动脊椎的奥秘——踩到尾巴的猫科动物。浑身紧张，脊椎骨高高耸起。形意的练法也就是取自这个意境。
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野猫毒蛇，是他花了大价钱购买到的猞猁和眼镜蛇。
他的明劲虽然练到了巅峰，但劲是劲，拳是拳。拳还有一个神，一个意在里面。
他第一次舍弃所有的一次比武，抛开了生死。发出的一记虎形劈劲，不但外表的形使到了真髓，那猛虎下山，猛虎跳山涧，饿虎扑食的意境也深入到了他的五脏六腑，全身骨节筋肉之中。
因此，那一记虎形，他打出了老虎一样的声音，全身大小肠的蠕动，肺部的呼吸，心脏的跳动，以及拳脚的风声，在一刹那配合上了。由内到外，王辰体内都凭空多出了一只老虎来。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对手的心里产生波动，甚至让他一刹那起了可笑的错觉：以为王辰是老虎精变成的人。被气势所迫，对手因此手忙脚乱，丢了性命。
他这才知道，擂台上的一击，那是生死搏杀激发出来的生命潜能。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临场超水平发挥。
观其形，得其意，最后领悟神髓，沉淀底蕴。
武学都是从动物，从自然中领悟来的。
当年严咏春观看蛇鹤相争，领悟到了神髓，融合进自己的身体，创造出了咏春拳。鬼谷子看白猿技击，领悟通背拳。都是一样的道理。
王辰为了自己的拳术更进一步，每一招都打出神韵来。因此也只好借鉴前辈的事迹，仔细观察动物，以便自己有更多的领悟。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是天才，也不是超人，精力有限，不能专注更多的事情。他之所有现在的成就，靠的就是入神，沉迷，和坚持。
看这蛇猫相互争斗，王辰结合自己的拳术，以及郭云深老爷子留下来的拳术境界划分。
“练精化气……练气化神……原来是这样，练气化神的境界不但是要改变人的气质和性格。更重要的是，拳法的气质也要发生改变！”
“只有拳的气质发生了改变，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将气转化为神。形神，形神兼备才是真正的形意。”
王辰以前的拳法动作，身形，架子，虽然是科班出生，得郭云深手把手地教，姿势标准好像教科书，但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理论上来说，只是个空壳，是个拳匠。
虽然他的劲练透了，也洗刷心灵，到了暗劲的地步，但是劲的运用和对武学动作形体奥妙的理解还是不同的。
所以郭云深要把动作的境界和劲的层次分开，作为单独的区别。
练到最后，王辰将虎蛇两形，和劈拳，钻拳练得神形兼备。
这就是拳经中所说的“声随手出”。
只是其余的拳劲和身形，他还是处在只有形而无神的拳匠地步。
而拳术除了对筋骨的磨练，更多的就是对于皮毛的刺激。炸起鸡皮疙瘩，锁死毛孔。使运动产生的热量牢牢地锁在身体里面，不停地刺激神经。让自己锻炼出一种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关键时刻又放开毛孔一拳打出，就是暗劲。
他力大无穷，招式也算熟练。但在真正的高手看来，没有气势。对于劲力的把握始终没有头绪。
电影《一代宗师》里面。宫老爷子说他一生所学女儿宫二得其柔，徒弟马三得其刚。
很多影迷为了这两人谁的境界更高，争得面红耳赤。
但是王辰对此唯有报以苦笑。武术哪里分什么刚柔？只得其刚，说白了就是身体强而脑子不够用，招式变得不够灵敏；只得其柔，就是狠不下心去磨练自己的身体锻炼力量，打出来的拳头灵敏却没力气。
武术，要的就是刚柔之间变化的那一丝巧妙。
就因为这个毛病，他就曾栽在一个咏春拳高手手里。那人不但身手灵敏，反应快速。那一寸之间爆发的指劲才是真正厉害的杀手锏。
回想起当日惊心动魄的一场战斗，王辰对他钳阳马发力，铁指寸劲的功夫十分佩服。要不是拼死一搏，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击毙了他。可能他当时就要含恨败北了。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也付出了一两根肋骨断裂的代价。
啪啪！啪啪！拇指和食指弹动，在空气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在试试自己的指力。两指弹动之后，王辰又试了一下，就只用一个手指，单单凭借指关节的一曲一伸来发力。
果然，两指配合弹动能打出脆响，而一个指头关节屈伸，力量立刻和速度都减小了很多倍，完全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指弹动，那是靠摩擦发劲。而单个手指关节屈伸，那才是真功夫。看来我要把劈拳虎形练得更进一步，功夫非要到手指头不可。”
王辰以前练剑诀，用手指头当剑，刺击了半个月，把整个手指都练得非常的灵活，而且两指一捏一弹，能弹碎白瓷杯子。更加上他练鹰形爪功，指头硬度也到了一定的地步。
本来以为自己手指头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但是看到那人施展铁指寸劲之后，立刻便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人指关节爆发力，不用摩擦，都能爆出脆响，这才是真功夫。力量之大，发劲之隐蔽，可以造成无比的杀伤力。
王王辰打虎形劈拳，虽然练出了声音，达到真正“虎虎生风”的地步。但是劈拳里面还有一个细微的变化，那就是“指顶”和“劈抓”。
一拳劈出去，好像大斧开山，但是劈到位后，意念，目光，精神都要瞬间放在五指尖。随后在那个刹那间，五指一拢，如电光石火抓着收回来。
这样，才能把虎形和鹰形沟通。
同样，南拳中虎鹤双形的变化，也是这样，一拳劈到位，然后猛抓，自然转换成鹤抓，鹤啄，都要靠手指关节的变化爆发，才能发挥出最高的杀伤力。
形意里面虽然没有鹤形，但是鹰形和鹤形的抓击都是一样。任何拳术，练到上乘境界后，都是连贯沟通的。
“劈抓”是从一形到另外一形自然的转换，要是指头力量不够，转换之间就有微弱的破绽。
这对普通拳手没有什么，但是对上拳术大师来说，轻微的破绽足够使人致命。
王辰会打虎形，也能转换到鹰形，但是，就那一劈一抓的转换，指头力量不够。气息力量都会陡然的衰落。
因为王辰的劈劲和抓劲，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他的劈劲全力一发，能开碑裂石，但是抓劲就差得太远了。而且鹰形他也并没有练出声音来，还停留在形的阶段。
打拳是一气呵成，越来越猛。虎形和鹰形，虎形和鹤形都是这样。
老虎一扑不成，立刻转化为鹰扑。老鹰从千米的高空扑下来，威势比虎更猛。
所以从虎到鹰，或者是从虎到鹤，是一个越来越猛的过程。
王辰虎形练好，鹰形没有练好，如果转换，那是越来越弱。碰到高手，在转换的时候一下就可以把他打死。
同样，蛇形在转化为龙形的时候，也有过渡，同样也是手指上的功夫。
蛇形的拳头就像一个蛇头，钻来钻去，而五指就是蛇的毒牙！
蛇在钻扑到猎物一瞬间，会立刻张开血盆大口，把牙齿中的毒液送出。
所以蛇形里面有一个关键的杀招，那就是五指如牙，张开撕咬。
蛇在撕咬猎物的一瞬间，不再是咝咝的声音，而是牙齿磨动，沉闷的鸣叫。相传，这就是龙的声音。
“劈抓”这是虎形向鹰形的过渡。而“撕咬”，则是蛇形向龙形的过渡。
两者都是要把手指上的功夫练到极致！
如果真正能完成这个转换，王辰的武功将会高出一倍！真正的形意宗师，一形一形的自然转换过渡，如大江涌潮，一浪高过浪，没有能抵挡住十二波越来越高的气势和劲力。
脑袋里面想着，领悟着。他快速地盘算自己怎么锻炼和增加五指关节劲力的方法。
还是那句话，武功不是神话。和武侠小说里面也不一样。
不是只要定时做功课，比如说每日定时打坐。修为就能噌噌噌的往上涨。
这种拳脚功夫，摆在你面前的路有无数条。但选哪一条路，造成的后果是进步，是原地踏步，甚至是退步。根本无法预料。
这个时候就突出老师的重要性了。
真正的武林秘籍，这年头，信息大爆炸了，秘籍古谱虽然不值钱，普通人不说拿到一本秘籍，就是拿到一百本，没有师傅教，也练不出来。
这就好比读书写字一样，你不上小学，老师不教你认字，数学加减乘除，就算是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无师自通，自学高中大学课程。
不过真正有用的秘籍，到了有基础的拳师手里。那就可能起大作用了，有了基础，就可以自学。上了高中，有基础了，就能自学大学微积分什么的了。
王辰功夫已经入门，师傅和师兄也都是能打能教的武学大师。有这种机遇，他才敢在没有师父监护的情况下自己练功。
从怀里取出一本用黄绸布包着的书，他向来贴身珍藏。
薄薄的一册只有二十来页，很常见的普通稿纸，以棉线缝边装订。书中用毛笔写成的小楷，字体当然比普通的铅印大多了，算下来整本“秘籍”也不超过五千字。
此书是师傅郭云深和师兄孙禄堂亲笔所写，两代武学宗师，书法却端正严谨，甚至带着刚厉肃杀的笔意，也能看出是习武之人所写，落笔时腕力的控制十分圆转自如。
这本书落到旁人手里，即使是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熟知文言文和繁体字。对于他来说，也是没用的。
寥寥五千字，读来没有一条清晰的主线。更像是一时的随笔或者整首散文诗。兴之所至，随意而写。
假如秘籍也可以“约稿”的话，那么这本书简直就是为王辰“量身订做”的，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回答他这段时间来遭遇的困惑，换一个人就算看了，也很难像王辰领会的这么透彻。
什么是秘籍？靠，这才是真正的师传秘诀，在最必要的时候直点关窍！
心里略微一揣摩，王辰已经盘算出来了接下来的练法。
赤脚走过练功室，兵器架下面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槽，里面是一个黑黝黝，沉甸甸，比篮球还要大一圈的金属球。
这是为了练功特意打造的，厚厚的一层铅里面包裹着的全是水银。
王辰起身走到了石槽前面的铅汞大球面前，两手抱住球的两边，腰身一转，手臂发劲，哗啦！整个大球宛如电扇叶子，剧烈的旋转起来。
球和石槽摩擦，发出嘎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有里面密封的水银在高速转动发出更加清脆的银铃之声。
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落到王辰耳朵里，竟然和虎豹雷音有点相似。
“铅和汞是古代道士炼丹用的必备品，汞很重，但是却具有流动性，是一种神奇的物质，用来比喻人的骨髓最适合不过了。这个球，就等于一个人体，要好好地体会。”王辰心里暗暗想到。
走到铅汞大球面前，王辰五指成爪，抓住了大球的球面，向上一提！
嚯！王辰五指一搭在铅汞大球上面，向上猛的一提。嗡！铅汞大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只在石槽中颤动了一下，并没有随着王辰的手指抓提之势蹦跳起来。
这铅汞大球比篮球还要大，重量三百六十多斤，表面又光洁圆滑，不受力。要一下把他抓起来，要有不可思议的指力功夫才能办得到。
现在王辰的力气已经上了一千多斤，如果动用双手的力量，那可以轻易地抱起这个大球转来转去。
但是要用指力抓提起来，比抱起的难度可就大上了无数倍。
就算是一个大篮球，能用单手五指抓起来，普通人都不一定半得到。何况是这个比篮球体积大，表面光洁，重量惊人的铅汞大球？
“好家伙，这抓提的难度未免太大了！”王辰这试抓了一下，觉得好像蜻蜓撼石柱，五指关节用劲都开始咯咯作响，铅汞大球却没有一丝起来的意思。
“慢慢来，要锻炼指上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得到的事情。指头上的功夫要练得比劈拳的劲更为凶猛，才能把虎形从鹰形的过渡练出来。”
王辰倒是不着急。
形意拳每一形到每一形的衔接，都着实要下大功夫练习。衔接是最为关键的，也是最容易出破绽的地方，高手打拳，找的就是这个薄弱环节进行攻击。
就像他当时和那人对战，虎形和蛇形之间一个小小的停顿。迎来的就是敌人几十拳猛烈的攻击。若不是仗着身法还算灵敏，当时估计也要饮恨。
险胜之后，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师傅提醒，他才开始注重弥补这里。虎形虽然刚猛，但没有后招。蛇形虽然灵活，但没有最后的一下撕咬，也无法使强大的敌人毙命。大蟒蛇虽然用身体绞杀，但是最为干净利落的还是用牙齿中的毒液。
对着铅汞大球站好姿势，王辰一记虎形慢悠悠的劈出，动作轻柔，就好像是打太极拳养生的架子一样。
等劈到铅汞大球上的一刹那，他骤然间，所有的精神，目光，都集中到了五指指尖，猛烈一抓一提。
铅汞大球又发出嗡的一声，依旧没有被他的指力抓提起来。
王辰却毫不气馁，依旧是轻轻劈出，重重的抓提收回来。他劈到底时候手臂虽然轻柔，但是全身却汗毛一起一伏，皮毛紧张到了极点。
这显然是得了筋骨松，皮毛攻的真髓。
一次劈抓，两次劈抓！三次劈抓！……
一直练了几百次之后，王辰所有的精，气，神，全部集中到了自己的指尖。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眼睛只剩下简单的轻柔一劈，重重的抓提这样的动作。
手臂抡起，在空中重复着一道道相同的弧线。
忘我的练习，沉迷的劈抓，令他完全忘记了时间。
他每一次的抓劈，都把形意拳练法中的“轻出重收”这四字真诀做得很好。
“太极如摸鱼，八卦像推磨，形意是捉虾。”
王辰这一劈一抓，全神贯注，正好像捉着水里游弋的大虾。
一时间，他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抓到了一丝脉络，拳术之间，拳拳相通的脉络。
形意拳中，他就属虎形蛇形马形练得最好——前两者是师傅提醒。后者却是他在战场上骑马打仗硬生生磨炼出来的功夫。
此时此刻他却对虎形的劈劲有了一层新的领悟。
就像太极功夫，其实很简单，就是鞭手。两条手臂运劲的时候，就宛如硕大的钢鞭抽打，遇石碎石，遇铁断铁。挡者披靡。
太极鞭手和形意劈拳，八卦中的抽劲，都是相通的。
八卦掌程廷华老爷子的话“练掌如推山，打人如抡鞭”这个抡鞭的意境也就是太极中鞭手的意境。
王辰虽然知道太极中的听劲，但是他没有练过太极拳的钢劲打法，师兄也没有教过他。在武功没有成就之前，贪多不烂，招法不纯这是大忌。
但是现在，他的拳术已经有所成就，领悟暗劲，声随手出。已经到了大师级别，现在需要就是博采众长，然后自己领悟，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形成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练法和打法。
这样才能一步步朝杨露蝉，董海川，那些大宗师的境界迈进。
简单的劈抓锻炼指功，其中却蕴含了一代拳术大师独特的领悟。
不知道抓劈了几千下，王辰豁然从沉迷中清醒过来，五指关节通红，显然是已经运动到了极限。
外面天色大暗，夜已经黑了下来。
王辰不知不觉，已经练了一整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面，王辰闭门不出，谢绝了一切往来，整日都在练功房里行功。
他也不练身法，不练其它的形体，每日就是简单的一劈一抓。白天盯着眼睛对铅汞大球劈抓，而晚上则是闭上眼睛，用心对空气劈抓。
白天练眼练手，晚上养眼养手。
要是一味强练，手指关节毕竟是皮肉，也有受不了的时候。更不用说别人还没有“真气散功”蕴养体魄、修复暗伤。
而他这样一练一养，正是符合道家养生之道里面的阴阳交融。
轻轻劈去，重重抓提。也是一阴一阳。
筋骨松弛，皮毛立起，还是一阴一阳。
在简单的练习中，他似乎开始了解阴阳之道深邃而又简单的奥秘。
“武学到了极为高深的上乘境界，一举一动，莫不遵循阴阳之道，水火相济。一切发乎自然，不用刻意而为。这也是孔子年过七十领悟出来的道理‘从心所欲不逾矩’。”
王辰在简单的“劈抓”“阴阳”“动静”“练习”“养生”中，突然对师兄孙禄堂在秘籍中一些心得话语真正的意领神会。
虽然已经跟师兄隔绝了整一个世界，但一代武圣的精神素养。还是随着平时的一言一行，秘笈中的一字一句，心心相印一般的传到王辰心里。
真的东西必然简单。武艺练道上层，不再是筋骨皮毛，而是对一切人，事，物的领悟和理解。
“洞中不知年月日。”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