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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榆西小镇

作者:广也月 返回目录

公输步带着乩月,


跑了一宿,


天亮时终出泽林。


林外见一小镇,


名为榆西。


榆西虽小,


却是公输步出山来遇见的第一个城镇。


日出东升,


路上偶有行人,


公输步一阵激动,


逢人便问,


你知道白泽吗?


你知道东海在哪儿吗?


普通人家,


谁又知道?


再说,


两童衣衫褴褛,污手垢面,镇民却也避而远之。


两童胡乱而走,


不出百步,


忽闻香味,


两童走近,


却是镇中一间饭铺,


热气腾腾,


刚出锅一笼馒头。


两童久未进食,


馋涎欲垂,


望而停步。


但他们身无分文,一个馒头也买不起。


店中坐了一男子,


衣衫不振,


贼眉鼠眼,


桌上摆了三个馒头,一碗香粥。


看来在用早餐。


他张嘴的时候,两颗门牙少了一颗。


店伙计见着两小童,以为是来要饭的,便将他们打发。


乩月抱着公输步的手,


不愿离去。


这时那缺牙男子扔过来一个馒头,


公输步连忙拾其馒头,喂到乩月嘴里。


缺牙男子见他们吃了,


嘿嘿贼笑。


笑的时候,又漏出缺牙来。


就在这时,


店中又走来一男子,


衣衫破烂,


瘦骨嶙峋,


形貌与那缺牙男子大同小异。


臭味相投。


那瘦骨男子一个屁股坐在了缺牙男子身边,


“王旦二,几日不见,现在穷得连馒头也能嚼出油来?”


王旦二大是皱眉,


“害,馒头自有馒头的香味。”


那瘦骨男子挑了一个馒头,


吃进嘴里,


味同嚼蜡,


“呸”地一声,


吐了出来,


王旦二盯着馒头,


好生惋惜,


转而怒道,


“张权大,你赔我馒头!”


张权大道,


“害,一个馒头值多少钱,我赔你一锅怎样?”


说着叫来小二,


端来整锅馒头,


王旦二方才消气。


张权大趁他啃着馒头,


将话题一转,


“诶,我问你,你最近可有去那地方?”


王旦二不答,


继续吃馒头,


张权大哈哈谄笑,


“什么时候,带兄弟进那地方,再捞点油水?”


王旦二不耐烦道,


“要去你自己去。”


张权大道,


“那顾梦泽是什么地方,这全镇上下,都知道,只有你王旦二能来去自如。”


王旦二“哼”了一声,道,


“你别拍我马屁,我是不会去的。”


张权大道,


“别啊,你不去了,咱们怎么捞油水?”


王旦二正经道,


“你旦二哥哥我前些天刚进去了一趟,遇见了那怪物,便险些丢了性命!”


张权大道,


“是花沼前还是苏月下?”


王旦二说道,


“那还用问,自然是花沼前了,我这辈子在顾梦泽百进百出,苏月下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我。”


张权大道,


“一个油子都没捞到?”


王旦二说道,


“这些时日来咱们镇上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来得都是些穷鬼,身上干净的很。”


张权大道,


“你没听说吗,咱们镇上刚来了一个秀才,听人说他从西边来,穿过顾梦泽,正好遇见了苏月下。”


王旦二皱眉,


“什么时候?”


张权大道,


“就在前几日。”


王旦二道,


“当真?这件事我王旦二怎么不知道。”


张权大道,


“嘿嘿,你当然不知道了,这种好事情,岂能到处传。”


王旦二问道,


“那秀才有没有救它?”


张权大说道,


“废话,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住苏月下的美色。”


王旦二问道,


“那后来呢,那秀才有没有娶它?”


张权大说道,


“娶了。”


王旦二嘿嘿笑道,


“这秀才死得有点冤......不过死前能品尝到苏月下,那也是值了。”


张权大说道,


“谁说那秀才死了。”


王旦二惊讶,


“没死?不可能,我在榆西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不吃人的苏月下。”


张权大不屑,


“那你王旦二可就孤陋寡闻了。”


王旦二道,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权大道,


“那秀才救了苏月下,当日便到了镇上,拿出了身上所有盘缠,要娶它为妻。”


张权大又道,


“他还包下了镇西的有福客栈来筹备婚礼,当天晚上就要洞房花烛。”


王旦二说道,


“那他怎么没死。”


张权大说道,


“他运气好,遇见了一位高人。”


王旦二问道,


“什么高人?”


张权大说道,


“听说是彩云观的北斗子,当天晚上,他正好到了客栈来投店。”


王旦二奇道,


“彩云观是什么东西,北斗子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张权大道,


“说你王旦二孤陋寡闻还不承认,彩云观家喻户晓,北斗子道长威名远播,这你都不知道。”


王旦二连忙岔开,


“后来怎样了?”


张权大道,


“北斗子来到客栈,感知到异样,问明情况,当即要去救那秀才。”


王旦二略显失望,


“那苏月下就死了?”


张权大道,


“没有,听说那秀才与苏月下正洞房花烛,北斗子好大的气场,那苏月下滑溜的紧,还没吃人,当即便跑了。”


王旦二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我旦二这辈子还没见过苏月下的花容月貌,死了可就可惜了。”


张权大笑道,


“旦二哥不仅贪财,还好色。”


王旦二说道,


“你张权大又好过我王旦二了?”


张权大拱手,


“不敢不敢!”


公输步与乩月吃着手中的馒头,


一边听他们对话,


一边回想昨日的遭遇,


公输步虽只有八岁,


但他不傻,


还很聪明,


听他二人之言,


他们口中的顾梦泽,


莫非是那泽林?


那林中遇见的二女,


是花沼前和苏月下?


想到此处,心头一紧,暗自庆幸。


若非乩月阻止她,


现在他还能站在这儿?


原来这张权大与王旦二是榆西镇上的混混,


成日游手好闲,


镇上偶有旅客来往,


途径顾梦泽,


遇见在沼泽中求救的花沼前,


前去相救,


落入圈套,


便被拖入水沼中。


王旦二所说的油水,


便是去搜刮这些死人的金银钱财。


公输步吃完了馒头,


乩月拖着公输步要走,


公输步心想,


“这位张权大叔叔懂得挺多,他可能知道白泽在哪儿。”


当即上前,插口询问。


张权大看了他一眼,说道,


“小朋友,你找白泽做什么?”


公输步道,


“我妹妹得了一种诅咒,只有白泽知道怎么解开。”


张权大道,


“白泽知晓天下事,确是能救她,不过,那白泽在东海,你知道这里离东海有多远吗?”


公输步摇头,


“再远我们也能走过去。”


张权大拇指一竖,


“厉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恒心。”


张权大又道,


“可你知道,那白泽是洪荒圣灵,别说是你一个小童,就连天下各路仙家能人也寻它不得。”


公输步急道,


“那......那我妹妹岂不是没救了!”


张权大眼珠一转,想了想,


“不过......我认识一位叔叔颇有些能耐,找不找得到白泽不好说,但他能带你到东海,说不定还能摸索到一些线索。”


公输步一听,心中激动,


“是谁,他在哪里?”


张权大拍腿道,


“此人我认识,就在这镇上。”


公输步道,


“叔叔,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见他?”


张权大故作犹豫,


“可是可以......不过,此人是个御常,可不是普通人想见就见的。”


公输步又急道,


“那......那怎么办?”


张权大叹了一声,说道,


“看你两小小年纪这么可怜,我可以帮你去通个情,他见不见你,却要看你们个人造化了。”


公输步道,


“好!”


张权大起身,


“今日日落之前,且到镇北的同春楼等我,我领你们去见那人。”


两童点头称谢,


当即寻到镇北,


果然有一座同春楼,


楼前人来人往,


男男女女,


进进出出,


当属镇上最繁华的地方了。


公输步心道,


“这些叔叔阿姨都是去找那个叔叔的吧,看来张权大叔叔说的那个叔叔本事大得很。”


他深居尧山村,不通世事,别人说什么他便信,


再者,这同春楼是什么地方,他更不能懂了。


公输步和乩月怕错过张权大,在门口蹲了半日。


到得晚间,


张权大果然来了。


他嘻嘻哈哈,


在门口漂亮阿姨身上摸来摸去,


漂亮阿姨嫌弃他丑陋,


躲得远远的。


公输步上前找他。


张权大笑道,


“哟,来啦,小兄弟久等了。”


说着又看了看乩月,


乩月瞧他眼神怪异,躲在公输步背后。


公输步道,


“那个厉害的叔叔呢?”


张权大道,


“那个厉害的叔叔就在里面,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他。”


说罢朝同春楼内走去。


这时楼内走出一个中年女子,


那中年女子比任何人都大,


满脸堆欢,


逢人便笑。


但她撞见张权大,脸色刷地就变了,


“哟,张权大,你今日又想来白嫖?带够银子了吗?”


张权大迎笑,


“近日兄弟钱包有点羞涩,不了不了。”


中年女子道,


“知道没钱还敢来,上次的银子都还没给呢!”


张权大笑道,


“妈妈误会了,我这次不是来寻乐子的,是要找个人。”


公输步心道,


“原来这中年女子是张权大叔叔的母亲。”


中年女子“哼”了一声,


“你没钱还敢来找人,是不是想挨打。”


张权大道,


“妈妈别误会,我这次不是来找姑娘的。”


中年女子皱眉,显然不信,


“你张权大来同春楼不找姑娘?”


张权大道,


“小弟我是来找银唤蛇大人,烦请妈妈进去通报一声。”


中年女子“哦”一声,啐道,


“银唤蛇大人是我同春楼的贵客,岂是你张权大能见的?赶紧走!”


说罢转身要走,


张权大连忙道,


“别别别,我这有好事。”


说着去拉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衣容不菲,


被张权大的脏手一拉,当即大怒,


“滚开!”


“滚开”两字一出口,同春楼冲出五个伙计,围住张权大,


拳脚相向。


中年女子骂道,


“张权大,老娘早看你不顺眼了,今日给你点颜色看看。”


张权大被一阵殴打,


鼻青脸肿,


中年女子啐了他一口,


“你再来一次,老娘便打你一次!”


走回楼内。


公输步见张权大为了他和乩月的事遭此屈打,心中更是感动。


张权大抱着头,


转身要跑。


就在这时,


一名女子从屋檐蹿下,


落于同春楼门前,


大喊,


“银唤蛇,给我出来!”


那女子身形魁梧,


头发扎辫,


一手中搂着一部书,


一手叉腰,


气势汹汹。


中年女子复又从楼中冲出,


“你又是什么人?敢到同春楼来闹事?”


扎辫女子道,


“银唤蛇在哪儿?你让他出来,乌衣姐姐在此,让他出来磕头认罪。”


中年女子不屑道,


“我管你什么乌衣姐姐白衣姐姐,敢来找银唤蛇大人的晦气,那是找死。”


乌衣道,


“你不叫他出来,我把你这同春楼踏平!”


中年女子吆喝,


“好啊,老娘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五个伙计,直奔乌衣。


这榆西镇北是她的地盘,岂能容他人在此撒野。


乌衣一动不动,


身上忽然发出白色的气体,


扔出一块玉牌,


上面刻着“戊乜(音物灭)”二字。


玉牌“咔嚓”落地。


五个伙计虽勇,


但他们瞧见灵鉴的时候,


魂都吓没了,


撒腿便要逃。


乌衣肩头出现一只乌鸦,


“呱呱”直叫。


五个伙计再蠢,


他们也知道,


这人是个御常,


但凡是个御常,


都身怀灵鉴,


身上还会散发气体。


那便是灵气。


这乌鸦是她的灵兽。


寻常人敢找御常的晦气,


那就是自寻死路。


乌鸦只有一只脚,


未等五个伙计逃远,


向天上一飞,


落下五根黑羽,


黑羽落下,


不偏不倚,


割在五个伙计的喉头,


登时倒在地上死了,


血流一地。


中年女子吓得魂不附体,


转身就逃,


乌鸦朝她飞来。


中年女子一个踉跄,


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


这时,


乌鸦又落下一根黑羽,


中年女子眼见要一命呜呼,


哭的妆容也花了,


就在这时,


又一个玉牌飞来,


击中黑羽,


黑羽落歪,


中年女子捡了一命。


瞧那玉牌,


上面也刻着字,


“三头金褩(音斑)”。


通品


西边的顾梦泽有两只灵兽,一只名叫花沼前,一只名叫苏月下,合称“花前月下”。


花沼前人面树身,长得十分丑陋,它上身为人,下身为树根,它把树根隐藏在沼泽中,每当有人来,便即求救,并拖人到水中溺死,最后食用他的骨肉。


苏月下长得十分漂亮,她们身体轻得似羽毛,漂浮在沼泽中,但凡有人救她上岸,她必要委身下嫁,只等洞房花烛夜,吃掉新郎。


御常身上的玉牌叫做灵鉴,是召唤灵兽用的。


顾梦泽有兽焉,人面树身,形貌丑陋,常隐于沼中,名花沼前,每有人行至,呼声求救,拖人入沼中,食其骨肉。


——《万兽本纲》


顾梦泽有兽焉,白衣素面,生上下两口,身轻似羽,飘于沼中,名苏月下,若人救之,必屈身下嫁,待洞房花烛,食其骨肉。


——《万兽本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