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曲对众人朗声道：“你们要我交出寒渊，可以。只要你们任何人能够回答我三个问题，我马上交出寒渊、没有二话。”
白舒眉怔了怔，柷音却抢先答了话：“我们若能回答三个问题，你马上交出来？”
贺千曲道：“天下诸派皆在此，我自然说话算话。”
赵烛楼忍不住哈哈笑出声，道：“好狂的人，一个人对一千人，她一个问题难道能难住三千人？”
他的门人亦哈哈大笑，道：“不管她是什么问题，再难回答，也能狡辩的出！”
金雀夕离他们不远，不由得啐了一口，低声道：“蚀剑他姑奶奶的真是猥琐。”凌玉等几人点头如捣蒜。
贺千曲朗声道：“第一，你们方才说伏琴作为宫主，是门中上下所有弟子皆都一致同意的？”
众人闻言却是一怔，这个问题有点玄妙，任何一人当选都不可能全数通过，何况这个弟子里面还有作为四仙法之一的贺千曲，她也算是一个弟子。
如果回答“是”，显然不可能；但如果回答“不是”，显然又对刚刚任宫主之位的伏琴有所不敬，削弱了她的权威，甚至有点动摇了她的地位。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只能“大部分是”，可是这样一来，又显得极为不尊重那少部分人的意愿，在天下门派面前甚是难堪；况且方才柷音的原话确实是“这是上下所有弟子皆都同意的”，回答“大部分是”或者“不是”，又是打了她的嘴巴。
这个问题实在是左右为难，众人一时回答不得，尽都沉吟起来。
石墨寒忍不住“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聂楚荆也忍俊不禁，金雀夕捧腹乐着。
柷音的脸色很难看。
蚀剑门人张大嘴巴，像吃了一个臭鸡蛋，赵烛楼想了又想，也想不到怎么回答才好，方才他也说了大话，此刻脸色也有点难看。
贺千曲朗声又道：“第二个问题，寒渊鸟只有宫主来执掌？”
这个问题看起来没有第一个问题那么吊诡了，场中马上就有人弟子回道：“当然。离痕宫主执掌寒渊，伏琴宫主自然也要执掌寒渊。”
贺千曲反问她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伏琴的意思？”
这名弟子一时语塞，望向白舒眉。白舒眉沉吟未语，她想不到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问题，她很想回答“我也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敢那么明显。
柷音倒是帮她说出来了，她此刻冷冷地道：“这就是伏琴宫主的意思，你待要如何？”
石墨寒此刻忍不住“哈哈哈”笑了出来，对聂楚荆道：“完了，第二个问题又回答错了。”
聂楚荆笑着点了点头。
贺千曲反问柷音道：“我的问题是‘只有’，你仔细想想。”
柷音却已经恼羞成怒，吼道：“我不管什么只有不只有，此刻伏琴师姐便是一宫之主，便只能由她执掌寒渊。”
贺千曲看着她，淡淡一笑道：“伏琴在你眼中是一宫之最，对吧？”
柷音冲口而出：“正是！”
白舒眉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贺千曲又一笑，道：“沧溟师伯，你没放在眼中？”
众人一听见“沧溟”这个称号，皆悚然一惊，沧溟太久没有回宫，却像是谁都忘记了辈分最高的其实是沧溟尊者。
贺千曲嫣然一笑，道：“在我之前，寒渊的主人是师尊离痕；而师尊离痕之前，寒渊的主人，却是沧溟师伯。”
她接着道：“沧溟师伯接掌寒渊之时，当时的宫主还是师祖湮尘；只是后来沧溟师伯一直不喜用器灵，才把寒渊交予师尊离痕，而那时候暝幻共有五大仙尊，湮尘师祖也还在世，师尊也还远没有被定为少宫主，更遑论寒渊鸟只有宫主来执掌一说！”
她顿了顿，大声道：“暝幻宫众弟子，你们难道认为离痕师尊是因为执掌了寒渊鸟，才被湮尘师祖定为宫主的吗？”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敢回答，那是暝幻最鼎盛之时，与玄剑齐名。那个年代正是声名赫赫的五大仙尊与师祖湮尘在世之时，其中师祖湮尘与尊者沧溟，更是传奇一般的名字。
众人陷入沉默，场中一时很安静。
忽然，赵烛楼身旁的一个叫做陈甲的门人对众人大喊了一声，道：“这种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回答‘寒渊鸟并非只有宫主来执掌’不就行了吗？”
他声音极大、一脸自信，而且还拿一种“你们真的是愚蠢”的眼神，看着场中诸人。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还没有搭话，赵烛楼却大怒，狠狠拍了陈甲的脑袋一掌，吼道：“蠢货你给我闭嘴。”
聂楚荆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石墨寒捂着肚子在笑，高大的身子弯着腰，像一个抖动的蒲公英。
金雀夕笑得最大声，那笑声盖过了所有人。
赵烛楼的脸难看得成了猪肝色，他身边已经有聪明一些的门人，把那叫做陈甲的门人暴打了一顿。
场中顿时笑作了一团，乱哄哄的。
贺千曲也是抿着嘴在拼命忍笑。少顷，她咳嗽一声，故意粗着嗓音，一本正经地道：“咳，这位——这位蚀剑的小兄弟，你说话非常睿智、非常犀利，也非常公道。很好很好。”
陈甲从被群殴中伸出一个肿胀的脑袋，往高坛上一拱手，道：“谢谢谢谢。”他还是不解为什么会被少主和门人群殴，此刻只觉得是贺千曲才是充分能了解他超高智商的人。
众人好不容易停住的笑声，又被点燃。
聂楚荆星眸闪动，贺千曲的笑靥映入他的眼中，他心中那点火苗越燃越盛。
白舒眉沉声道：“赵少主，请好好管教你的门人，此乃暝幻宫中之事，旁人不要多嘴！”
赵烛楼一脸尴尬，低声道：“是，是。”
贺千曲微笑看向场中众人，朗声又道：“第三个问题是：暝幻宫规第二条是什么？请回答。”
场中一时哗然，就有人要大声回答，却又有人马上阻止，一时间有点嘈杂。
白舒眉眉头紧皱，柷音脸色时青时白，埙殇一时愕然。三人尽都是一时默然。
金雀夕悄悄问聂楚荆和石墨寒：“暝幻宫规第二条，究竟是什么？”
聂楚荆对这个问题还当真是不知道，他望了望石墨寒，石墨寒却在凝视贺千曲，若有所思。
贺千曲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暝幻宫第二条宫规：执寒渊者，为尊。”
聂楚荆恍然，石墨寒眼睛一亮！
金雀夕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
贺千曲望向白舒眉等人，道：“执寒渊者，即为本门尊者。如当年的沧溟师伯，因曾执掌寒渊，故被尊称为‘沧溟尊者’。尊者意即为本门之尊，即便是掌门见到，也当礼敬三分。”
她注视着白舒眉，缓道：“伏琴宫主，我说得对不对？”
白舒眉咬了咬嘴唇，强颜笑道：“对……”
柷音十分恼怒，她怒视贺千曲道：“你何德何能，你才几岁？竟敢自认为尊者！”
贺千曲笑眯眯地，却不回答她，而是望向了白舒眉。
白舒眉紧咬嘴唇，把头转过去，叱柷音道：“对尊者不可无礼。”
贺千曲朗声道：“还有谁敢质疑本尊？”她的声音虽然很大，嗓音却还是很稚嫩。
聂楚荆忽然很想笑，石墨寒已经开始在笑，金雀夕又已经在捧腹。
石墨寒低低对聂楚荆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不把第三个问题，提到第一个去问了。”
聂楚荆忍住笑，道：“不错。如果把第三个问题提到第一个去问，按照她的年龄，哪会有威信？”
贺千曲又朗声道：“还有谁敢跟本尊取寒渊？”
众人心中纵有不服，经过了前面两个问题，也自知理亏，这第三个问题又是一贯的宫规，根本做不得声。
白舒眉暗叹一声，向柷音等使了个眼色，大家只能齐躬身道：“不敢，茴香尊者。”
金雀夕直笑得打跌，“哈哈哈”就要冲口而出，旁边一只大手很快便伸过来捂住他的嘴，他扭头望去，正是他师哥聂楚荆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而他师哥自己也在憋笑，憋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石墨寒背转身去，肩膀也在抖动。
贺千曲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怎能忘记那一夜？
那一夜，是师尊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把寒渊刻进了她的笛子里，对她说要好好珍惜。
她怎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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