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写的乱七八糟。
有人写，“亲爱的张敏杰，我爱死你了，你的三虎。”
下面就有人回，“去死吧！你个大头鬼。”
还有，谁陪我地老天荒，谁陪我仗剑游四方。
下面回言，你个穷鬼，连买车票的钱也沒有，还是去做个乞丐吧|
出了个打抱不平的侠客，挥笔痛斥这些物质女，写下了，
“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上面也有画，一只五条腿的乌龟，一只非驴非狗的动物。
九儿这天下班路过，一时手痒，随手拿起了粉笔，画了一幅牧牛图。
巍巍的山，葱郁的树，瀑布飞流直下，有牧童骑牛奏笛，云雾迷漫之中，只露个牛头，牧童的手和笛。
意境深沉似海，令人沦陷。
第二天上班前，小黑板前聚了很多人，不时地有人发出感叹，
“噫，画的真美，好像活的一样。”
“这肯定是做广告的那帮人画的。”
九儿立在人群里，感到好笑又得意。
小丽一指九儿，“就是这个大画家画的。”
大伙都瞅九儿。
九儿脸一红，低头走了。
恰巧南国君走过，看了看九儿，又看了看那画，点了点头说，
“是个人才，应到广告部去。”
有人打趣，“你说去就去，你是老板啊！”
这话传到九儿耳朵里，遇到能欣赏自己的人，九儿十分高兴。
早晨的一幕很快就被繁忙所代替，九儿又在机器的轰鸣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浑浊的空气，刺耳的嘈杂，旋转的机器，作呕的焦糊味，还有忙碌的脚步……
每个人的身子好像没有了灵魂，变成了木偶，每天机械地摇啊摇啊。
有多少人摇去了大好年华，又有多少人摇去了岁月静好，又有多少人摇去了天伦之乐。
钞票，那可怜的微簿的钞票，就是一把无形的鞭子，抽的九儿几乎喘不出气来。
又到了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大伙急忙关了机器，涌向厂外。
食堂在前厂，后厂的午饭是用三轮车送过来的，吃饭就在厂外的马路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九儿饿的早已前胸贴后背，又是大米饭，配一勺汤汁。
所不同的是，今天的大米饭有沙子，工友们一片怨声载道。
九儿也吃到一粒沙子，烙的牙齿出了血。
九儿朝地上吐了一口，看着那掺着血丝的唾液，又抬头看看天上。
太阳像个小小的碟子，悬在头顶上，一丝风也没有，脚下的水泥路滚烫滚烫的，隔着鞋子就能感到那灼人的炙热。
九儿一面扒着饭，一边朝路边的大树下走。
一片狼吞虎咽之声，也不知是谁吃完了饭，叹了口气。
“要是坐办公室就好了，吃饭坐在有空调的房子里吃饭，一点儿也不热。”
几个人正说着话，茅小六拿着一张纸递给了九儿。
九儿接过来，上面写着，
兹经厂部决定，发挥个人专长，谭九儿由梳棉车间调制广告部。
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在也不用在车间里受罪了，终于离开了车间。
在同伴们羡慕的目光里，九儿一时手足无措。
九儿懵了，广告部都是大学生，都是专业人才。
她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去坐办公室，去坐有空调的屋里，心里十分忐忑。
南国君这时走了过来，见九儿这个样子，笑了。
南国君说，“这有什么忐忑的，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出光来。”
九儿看着南国君，想起早晨他说的话，下午就应验了。
九儿十分疑惑，哪道南国君去庙里烧过香，嘴被菩萨开了光，成了金口。
南国君看着发愣的九儿，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就这样，九儿下午就去广告部报了道，广告部主任白云飞见了九儿特别高兴，在庆祝五一时，他看过九儿的画。
那时他就想把九儿调过来，可惜厂里没有批准，今天上午，莫名其妙地从老板办公室来了电话，提拔九儿来广告部上班。
九儿坐上了有空调的办公室，成了白领，工资也长了一大截。
九儿的办公桌在北边第一个窗户旁，九儿打开了窗户，三楼的位置，不高也不矮，一切美景尽收眼底。
换了个环境，事业上了一个台阶，九儿舒了一口气，美好的日子从今天开始。
九儿在广告部的日子里，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容易的是每天就是写写画画，难的是要有创意，创意这个玩意，千人千面。
譬如说，一座房子，你从前面看是一个景象，从后面看又是一个景色，从侧面看又是一番景色。
你要把它的特色抓住画出来，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这就是所谓的创意。
好在九儿很有耐心，边画边学，一切从新人干起。
不久，纺织厂里发生了两件事，令九儿难忘。
第一件是怀孕的小侠，肚子越来越大，牛上天这个渣男却消失了，由于影响了工作，厂里开除了她。
小侠在回宿舍拿铺盖时，宿舍在二楼，屋漏偏逢连阴雨，大水单淹独木桥。
下楼时，小侠一个头昏目眩，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下身流了很多血，孩子也流产了，是南国君送去的医院。
下了班，九儿听说了此事，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孩子有此遭遇，九儿十分同情，连忙买了水果去医院探望。
在医院里，九儿看见了南国君，正代表厂里处理这件事。
九儿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维修工人，竟有这种权力。
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南国君也调到了广告部，负责打杂，烧开水。
广告部的人把南国君使唤的脚后跟打后脑勺，这个让倒开水，那个让拖地，就连下楼买个水果，也让他跑腿。
南国君毫无怨言，职场里欺负新人，这大慨是公开的秘密。
广告部总监是宋青青，这是个高傲的女神，出身名门，硕士生。
宋青青走路昂着头，旁若无人，使唤起人来，张口即呼，毫不悯惜。
就连倒开水，慢了一点，也要遭到宋青青呵斥，
“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会快点吗？慢的像乌龟。”
南国君窘的脸都红了，大伙都是笑，没有人制止。
只有九儿同情南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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