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是没有期待过，有了弟弟以后一家人可以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她还依稀能记得那个刚出生的婴儿，白胖的小手，就像能看清楚她一样，对着她咯咯直笑。

那是她唯一一段和父母相处超过一个月的时光。那时棠母刚生了棠禹，把棠晚接到了市里。

棠晚的心情像是要飞起来，她一直相信爷爷说的话，爸爸妈妈太忙了，如果还要照顾你就不能生弟弟了。

那时候他们家都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动，棠晚小小时候就知道他们家就叫做一脉单传，十分理解别人口中“传宗接代”的大事。

棠晚小时候一直觉得妈妈他们不是爱自己，只是他们更需要一个男孩儿。

她就一直在等着弟弟，她觉得弟弟来了，一家人就可以再在一起了。

所以当弟弟真的来了，她也回到了父母身边。小棠晚以为等待的日子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她被再次送回来爷爷奶奶那里，这一次，再也没有等来他们。

长大了的棠晚才明白，爷爷一直是骗她的呀。她爷爷奶奶那么样的两个人，根本不会在乎他们有没有儿子，没有任何人给过他们传宗接代的压力，他们只是不喜欢她而已，所以才会那么想要一个新的孩子。

那天棠家夫妻二人走后，十来个村民立马跟着散了，甚至都想不起当时自己是怎么答应二人要替他们撑腰壮胆的了，只觉得棠晚那一句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到心口上。

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跟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在地里跑着，围在他们身边玩着闹着长大的棠晚呀。怎么被那二人怂恿了几句，夸了几句好话，再许下几口空洞的承诺，就觉得二人作为父母教训女儿就天经地义起来了呢？

此时几人再是有些后悔也没用，从此之后的棠晚对村里这些人就再也没有从前的亲切热情，只剩下体面礼貌的态度。

“蓉姨，他们又打房子的注意力了？”

棠晚语气很不好，蓉姨笑笑说，“这两年我们这边不是旅游搞得好嘛，好多人把家里房子拾掇拾掇，做民宿什么的也挣钱，你那对爹妈都掉钱眼子里了，跑回来和村长说你去大城市了再也不回来，与其让房子空着破败了，还不如利用起来。又说不是要卖房子，房子用起来也给村里增加收入不是？村长也不好说话了，眼瞅着你都两年没回来了，你爹妈真要用那房子他还真的不好拦着！”

棠晚听完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无论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人，甚至都没有抚养过自己，在世人眼里，她仍旧还是这两人的女儿。她就仍旧要守他们的规则。

“没事，蓉姨，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不说这些。您先回去吧，我先收拾好了屋子，一会儿您带着莫哥过来吃饭！”

蓉姨笑着拍了拍棠晚的背，“小丫头，我还回去什么呀，你还跟我见外。这房子都两年没住人了，你一个人能收拾地过来？我们快些收拾了，一会儿再让我那臭小子做些吃的给你们送过，你也好早点休息休息，”

棠晚却没有答应，还笑着推着蓉姨，“我回来得这么突然，您还急匆匆过来，手边肯定还有事情没忙完呢！再说了，您还不知道我啊，这些事难不倒我，您快些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再好好说话！”

说着就把人都领到了院子外头，蓉姨只能无奈一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能干！”原本迈出去的腿又有些犹豫地收回来，低声问棠晚，“晚晚，我刚刚就想问你啊，那个男孩儿是谁啊，怎么还领回家了呢？你这…”

路也虽然在院子里头，但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打量他，转头就看见蓉姨拉着棠晚低声说些什么，还不时看他两眼。

路也有些好笑，看得出来棠晚有些为难，猜到蓉姨大概在问些什么，就上前解释，“蓉姨，我叫路也，您叫我小路就行。我是晚晚同学。这次过来是因为听见晚晚家有些古书，我们家正好要收购这些东西，我就亲自陪晚晚过来取了。”

棠晚嫌弃地扫了路也一眼，也对蓉姨说，“就是的蓉姨，您知道我奶奶那会儿手里有不少这种东西，现在好多城里人喜欢收罗些旧物件，显得自己有文化嘛！”

蓉姨听完，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而忧心忡忡地说，“晚晚你要是缺钱蓉姨这里先给你，那可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

棠晚按了按蓉姨的手，“没有，我还有不少存款呢！主要是奶奶这些物件我也不懂欣赏啊，放家里也是埋没的它们。”

“你还小哦，你不知道，这些都是可以传家的东西！”

“好好好，我心里有数，拿一两件打发了我同学就是，好不好？”

棠晚哄着蓉姨，总算把人送走了。

路也在蓉姨走后啧啧称奇，“你们家还真有这些东西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说？蓉姨年轻的时候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是爷爷奶奶看着长大的，跟半个女儿一样了。以后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路也强行辩解，“我怎么知道她和你家这样熟，连家里有些什么都知道啊。”

“据说之前也不知道，”棠晚回忆起来，“我奶奶又不是那种自己有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宣扬地人尽皆知的性子。也是我后来听见她们聊天，推测出来的。应该是蓉姨当年嫁人的时候，我奶奶给了她一套首饰，很值钱。”棠晚解释，“蓉姨后来知道了首饰很贵重，就拿回来要还给我奶奶，她老人家就说，不值当什么，她还有很多了，给我留着呢！”

路也简直瞠目结舌，“有很多？奶奶她老人家这来历不凡啊！”随后就围着棠晚转，“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吧！”

棠晚狐疑地看着他问，“你家真的是卖古玩的？”

谁知路也眼神闪躲，嘴上含糊着说，“呃，唔差不多吧！”

棠晚更是奇怪，“卖就卖不卖就不卖，什么差不多？”

路也只好破罐破摔，“我祖上是经营过很大的古玩店，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市面上哪里有那么多老物件啊…”

棠晚眯着眼上下看了看路也，“哦，原来是卖假货的。”

“什么假货！”路也像被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我们是高仿！我们从来不糊弄顾客好嘛！他们买不起真品要买仿品充面子是我们的错啰？”

路也看棠晚不再搭理他，还是追着问，“可不可以给我开开眼嘛？正好我也给你鉴定一下到底多值钱！我给你说现在市场上好东西价格炒得可高了！”

棠晚还是挥开他，说道，“我不缺钱，谢谢”

“哎哟，给我看看嘛！”

路也见棠晚再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起屋子来，也跟着去打了几桶水，嘴里却不停，“你爹妈也挺搞笑的啊，明明家里有座宝山，却要往外推，自己累死累活再外面打拼，真是”路也嗤笑一声，“真是不知道是品行高洁还是脑子有坑。”

棠晚却忽然直起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路也，嘴角也掀起一丝嘲讽，“哼，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