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脚步越来越近，各门各户皆是一片喜气洋洋。朝廷按例放了假，街道两旁皆是负责采买的百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架奢华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街道上，大路两旁的百姓见了，有的面露羡慕，有的面露嫉妒，众生百态。
马车最终在一成衣铺子前停下。上面下来了两名带着孩童的女眷，两人说笑着，带着孩子走入了面前的成衣铺子。
“大嫂，你瞧，这布料好极。”程氏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一块红色布料对谢氏说道，“那颜色娇艳明媚，正适合涵姐这个年龄。”
“太过娇艳了吧？”谢氏脸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嘴角依旧保持微笑，低头看向陶清涵，“涵姐喜欢吗？”
“嗯。”陶清涵颔首，“好看。”
“涵姐喜欢？”程氏惊喜道，“那我给涵姐买了，然后再给涵姐做一套衣服。”说着拿起那布料，召唤伙计来量尺寸。
陶清涵并其他兄弟姐妹挑选了几个样子，便都被身边跟来的妈妈们看住了。
此铺子正好位于街中心，人群熙熙攘攘路过铺子，不时还会进来几个结伴的妇人。
大冷天的，铺子中的地龙烧的旺盛，加之人多，竟让人身上微微冒汗。陶清涵感觉脸上微微发潮，她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
此时门外忽然进来一男子，男子身上穿着倒是也富贵，但一双眼睛却是贼眉鼠眼的。他四处扫视一番，不知看见了什么，忽而笑了。但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哼哼两声转身离去。
屋内有许多人，皆各忙各的，谁也未曾在意那男子。
唯陶清涵微微眯起眼，目光一转，落到了不远处的李妈妈身上。只见李妈妈虽然面无表情，然而捏着帕子的手却骨指泛白，身子也很僵硬。
她收回目光，悄悄与身旁的白银说了两句。
“二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陶清淳这一声不大，却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说大姐姐近日越发漂亮了，那红绸缎最是适合你。”陶清涵嘴角只是微牵，明明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看上去却很是端庄。
“那姐姐在此谢过。”陶清淳到底还是个小孩，听了两句便有些飘飘然了。
“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穿嫡女的衣服？”
此话一落，顿时掀起千层浪。陶清淳只觉得面上挂不住，握着拳头，望向说话的声源处。
只见一穿着华贵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其手边还站着一个男孩。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张小脸白净明亮，眉宇间竟还有一丝温柔。
在场妇人皆暗叹，此男孩真是美男胚子！
“嫂嫂！”程氏惊呼，忙拉着谢氏走到那女人面前。
“妹妹，真巧。”女人微微颔首。
“嫂嫂这是带柏儿来的？”程氏与程彦柏打了招呼。
“其实还带了老大……”蒋氏眼神暗淡，“但刚到这，他便跑了……”
“嫂嫂别心急，小孩子天性爱玩，再过两年便好了……”程氏安慰道，“哥哥他也不会苛责你的……”
三个女人一下子便唠了起来，气氛眨眼又变得一片和谐。
这位身着华丽的女子，陶清涵怎会不认识？
前世那个有权就巴结，无权便刻薄的婆母此刻与女子慢慢重合。她叹了口气，看向那个女人，她是武安侯的续弦——蒋氏。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的重生，真的改变了许多。
“涵姐来~”程氏叫她。
麻烦！陶清涵头皮发麻，挪动着脚步，走到她身边。
“嫂嫂，这便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涵姐。”程氏笑吟吟道，“涵姐，这算是你舅母，来，叫人。”
“舅母万安。”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哪门子的舅母？陶清涵在内心吐槽，脸上却依旧笑意吟吟，端庄贤淑。
这是她一贯作风，端庄，是她最拿手的。
蒋氏平时只听弟妹提起过这国公府嫡女。今日一看，果真不错。于是她推了推手边的男孩，“柏儿，见过表妹。”
“表妹。”程彦柏双手并拢朝着陶清涵行了一礼。
“表哥。”陶清涵自然不能落下，紧接着也弯下了腰。
“两位嫂嫂你们瞧，这俩人像在拜堂似的~”程氏趁机笑道。
谢氏扯了扯唇角，最终只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没有说话。
与之相反，蒋氏看这两小孩倒是越看越登对。
注意到蒋氏的目光，陶清涵心中倒是更别扭了起来。
前世，自己与程彦柏正式见面还是在十三岁，那个时候他十六，心里已经住进了那个人……
“表妹？”程彦柏唤了一声，
“嗯？”陶清涵抬头，正好对上他那一抹桃花眼。
这家伙原来从小时候长得就这么深情吗？希望他能多多招桃花，让蒋氏从其中挑选。自己……
好逃的远远的！
“表妹在想什么？”程彦柏缓缓问道，他的声音还带着童子的稚嫩。
“没什么。”陶清涵微微一笑。她只是再想，如何避免嫁入武安侯府。
简单对话后，程彦柏便只是微笑着看她，不再说话。
其实，他这个人也不爱说话……
“柏儿，去跟表妹他们玩去吧。”蒋氏拍了拍程彦柏，打算趁机与国公府打好关系。
“是。”程彦柏很听话，走到陶家一群孩子堆里一同说笑。
此场景不必多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武安侯府有意与国公府结亲。
陶清淳立在一旁，忽见那翩翩少年转过身与自己打招呼。不由得耳根红了红，她两只手搅着手帕，心中似有一条小鹿再乱撞。她咬着唇，装做不在意，拿起身旁的料子左右斟酌，眼睛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掠过程彦柏那还带着婴儿肥的俏脸。
她想起刚刚那一幕，更是有些心酸。程家明显有意将想让自家孩子与陶清涵定情。
凭什么？她才是长姐，凭什么事事都先找陶清涵？
如今她已经十二，再过几年便要及笄了。到时候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姨娘曾说，自己虽为庶女，却也是当朝太傅的女儿，必定是不会嫁差的。可是……
她想起方才蒋氏那一声嗤笑，说自己一名庶女配不上喜庆的大红……她的手慢慢握紧，直到身旁丫鬟提醒自己，她才反应过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松了手。
压着心中的不愉快，陶清淳重新绽放了笑容。
她的视线漫过陶清墨等人，最终落在了程彦柏的身上。
母亲曾说，机会要争取……
“姑娘，二姑娘离开了。”身旁的丫鬟小橘低声道。
听闻，陶清淳双眼一亮，迅速环顾了一圈。
好啊！当真没有那丫头的身影！她略略勾唇，随即又换上一副茫然的神情，看向陶清墨，“三妹妹，你看见二妹妹了吗？”
“二姐姐？”陶清墨正在听程彦柏讲故事，此时听到陶清淳说二姐姐，顿时愣住了。她抬眼四处瞧了瞧，果真没看见陶清涵。她急道，“二姐姐呢？”
“程公子看见了吗？”陶清淳小心翼翼的看向程彦柏，可眼睛刚与他对上，她又觉得脸有些热，复又低下了头。
“没有。”程彦柏如是回道。
“二姑娘刚刚出去了。”此时一直待在陶嘉宇身边苏泽开口说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陶清淳有意提高音量。
这一喊，便引起了前方三个大人回头。
“怎么了？”谢氏皱眉，却一眼发现这些孩子中没有陶清涵的身影。
“母亲，二妹妹刚刚出去了。”陶清淳委屈道，“都怪淳儿没看好她……”
“嗯。”谢氏此刻心急如焚，也没空同她说话，连忙拉着刘妈妈，“快带人去寻！”
“是。”刘妈妈连忙起身带着出门，差人去寻。
“母亲，我们也去帮忙找吧。”陶嘉宇抬头看向谢氏。
“不必不必……你们留在这。”谢氏拉住了程氏的手，“弟妹，这里便由你照看着了，我……”
“好好好，放心吧。”程氏连忙安慰道，“快去吧，这里有我。”
“嗯，”当即，谢氏便钻出了成衣铺子。
留在屋内的蒋氏微微皱眉，“这二姑娘跑哪去了？”
“以前常听二妹妹叨咕过这市井的小玩意，许是好奇，出去看了……”陶清淳淡淡道。
“哦。”蒋氏声音平平，还真是没规矩。但刚刚在她面前，倒是装的很乖。难道是看上柏儿，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她心中冷笑，不由得看低了些陶清涵。
“涵姐倒不像那种为了玩乐就擅自离开的人。”程氏笑道，“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但此话却像一个沉落海底的石头，未掀起任何波浪。程氏说完，见蒋氏依旧冷冷的，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
咦？陶嘉宇突然反应过来，小头左右看了看。
“宇哥儿，怎么了？”程氏发现了他的异常，开口问道，正好借此缓和一下气氛。
“苏泽不见了。”
“大概也去寻涵姐了。”程氏解释道。
“那我也想去。”陶嘉宇眼睛一亮，他早就在这待腻了，巴不得出去帮忙找人。
“你还小。”程氏连忙安抚他，“你再走丢了，花姨娘可是要埋怨我的。”
陶嘉宇努努嘴，苏泽也没比他大到哪去啊！但他没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暗恨苏泽这家伙没义气，跑了不知道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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