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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畫狄芳徽

作者:蓁蓁年华之思 返回目录

参拜过神佛,老太太便跟随净能师太向后堂走去,其它众人知趣地往寺中别处游玩去了。


这后堂是大殿旁靠山的一个小院落,因为靠近后山,平日里少有外人来,四周颇为静谧。


为了院中景观别致,师太特意将正对山的一面修成青瓦白墙的江南样式。


小院中铺着从龙川江淘来的光洁鹅卵石,每一粒都细心挑选过大小形态,再依着大小不同摆放出规律的弧线。


卵石地面上有可以行走的步道,用青色石板铺就。庭院正中是那颗硕大且茂密地梧桐树,树干斑驳,叶片苍翠中夹杂着一两片已经有些黄意。


客堂正对着后山,坐在客堂中,后山与庭院的景致一览无余,偶有山风吹拂,也是只轻轻柔柔的在厅中绕一圈,说不出的雅致尽在其中。


净能给老太太递过来一杯茶,白瓷杯上没有纹样装饰,简单倒是合了今日这古朴意境,她问道:“今日怎不见秀竹同来?”


“子圭快回来了,许多家务要处理,小芝淇又染上风寒,一时就走不开。”老太太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尝了一口净能递过来的茶,是好茶!


轻啜一口,微微地苦随舌尖游走,待这苦在口中扩散开来,却又不知不觉化成了一种略带松子清香地甜,老太太赞许地问道:“可是白竹山的?”。


“正是”


净能边答边在三象足双耳铜制熏香炉中投了一勺沉水香粉,香炉盖子上卧着一只古铜色憨态可掬地小象。盖上盖子后片刻,就有弱弱香烟气息从盖上的镂空福纹中游走蔓延开来。


“近来家中可好?”


“唉.....”老太太长叹一声,说道:“秀竹自嫁到家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对内对外、接人待物也算应对得宜,多好的媳妇.........”


“是啊!毕竟是出身大家”净能说道。


“可千好万好,却没有宜男之相,生的都是女儿。后来,婉贞进了门,原看着她相貌标致生就一副富贵相,像是个有福的人。哪里知道嫁过来这些年,虽生育不断,竟然生的也都是女儿!唉......我该如何能好啊!老爷走得早,若子圭一脉就此后继无人,它日我去到地下,见了老爷,有何颜面?”


“静淑,事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这一句静淑,唤的是老太太闺名,唤起的却是老太太对于青春往昔无限回忆,净能缓缓说道:“总还有子锡那边,再怎么说都是文家一脉。”


听净能提到子锡,老太太从青春记忆中回到了现实。


文家自明朝避难来到这远在西南边地的黑井,因家训以文德为重,代代皆有苦读诗书的传统。


虽然后来靠做盐生意发了家,家训却从未敢忘却。


咸丰时,家中老太爷就一路考到殿试,获圣上亲赐恩科进士,并赏下了御笔亲书牌匾一道“畫狄芳徽”,成就了文家无上荣耀。


老太爷在世时常说,两个儿子中,唯有子圭承袭家训,自小刻苦读书,又稳重谦和,最是有君子风范,每每提及,老爷必赞不绝口。


至于次子子锡,顽童性格,不在功名上下功夫,游侠放任惯了。虽然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妻妾也接二连三娶进门,子嗣繁盛,老太爷却颇看不上那些做派。


因此,老太爷过世前再三嘱咐,文氏一门以子圭为长,供养母亲,子锡则分家另过。


按着老太爷遗愿,文氏一门必然要以文德者为尊,因此,虽然族中尊长多番在老太太跟前提议,让子锡次子舜丰过房承继后嗣,老太太皆是一口回绝。


每每提及过继之事,老太太总是搬出大清律例说:“其嫡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得立庶长子……”,秀竹还年轻,舜丰年幼诗礼仪上又毫无建树为由,搪塞过去。


每每至此,一干族中遗老倒是无话可说,只若干别有心思者不依不饶地提醒老太太说:“大清已经亡了!”


好巧不巧,想到这时,景儿来回:“老太太,何家老夫人来进香,凑巧听闻您在此处,说是想进来拜见亲家呢!”


“哼哼……”老太太冷冷地笑了两声,老话说“说曹操曹操到”,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想曹操曹操就来了?


这何家,就是子锡之妻何善云的娘家。


何善云多子,连生三子一女,加上妾室生的子女,文子锡已经有四子三女,真真是人丁兴旺。


善云父亲何松老爷年青时也曾有过一番抱负,自幼习武,待长到十三、四岁就去到昆明陆军讲武堂学习。


只是,性格之顽劣无法无天,才学了一年不到就状况百出。也算他自己知趣,想法寻了个去处就离了学堂。此后,他凭借着脑子灵活、胆大心细,总能够在恰当地时机跟到对的人,多少年下来在军阀头子手下也混出了些名堂,后来,自己拉起一支队伍专门在滇西一带活动。


文何两家,多年前就已经说定了儿女亲家,子锡素日不在功名上用心,为了约束其心性,早早娶了何善云过门。


这年头,兵荒马乱,子锡出门学做生意多少吃过些亏。但是,自从有了岳父何松这个依仗,在江湖上当真少了许多麻烦骚扰,如有神助,日渐发达。


因此,虽子锡家中妾室众多,对于何善云也是既敬且爱的。


前几年,外间开始传说何松是靠做烟土生意发的横财,文家老太太、老太爷为避嫌疑,就刻意与何家少了往来。


文家老太爷过世后分家,老太太与子圭同住,文何两家在老一辈上基本就算是断了往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何家竟生出觊觎之心,私下里撺掇出多少过继舜丰的闲言碎语,一些趋炎附势地小人也跟着起哄,想来着实让人厌烦。


老太太想着,既然来寺里都能“凑巧遇到”!有些事儿,回避是回避不了的,不妨,且去看看她们今天又备下什么新戏文吧!


主意一定,她放下白瓷茶杯,吩咐景儿说:“我们移到钟楼那边的八角亭中去吧!……景儿,你去请何夫人她们先过去。”


“是。”景儿转身去了。


净能心中自然明白,老太太恐被人扰了后堂这一方净土。净能因为自己家世那一段由来,对何家早已厌恶至极,也知道来者不善,出于回护静淑的心意,便试探着问道:“静淑,我陪你一道去吗?”


“甚好!”静淑坚定的拉住了净能素白枯瘦地手。


“清玄,你留下,我们去去就回来!”净能转身吩咐好,搀着老太太就出了后堂,向钟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