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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旧梦难寻

作者:蓁蓁年华之思 返回目录

顾老爷来的那一日,启默至今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天,是阴沉沉的。


顾老爷坐定在客堂之上,威严表情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疲累。


他正色说:“启默,今日之事,关系婉贞名节,你懂我的意思吗?”


“顾叔,婉贞怎么了?”启默一听,又想起婉贞信中提到的急事,觉察出定是发生了什么,着急地问道。


“你可知,婉贞信中所提要你速去的急事,是何事?”顾老爷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茶,便看着启默。


“不知,顾叔,我马上回了父亲就随您同去。”


“你若想婉贞无事,你便不可再去见她。”顾老爷放下手中的茶盏,提高了声调说。


“这是为何?”顾老爷这么一说,启默就愈发糊涂了,问道。


顾老爷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一付关心则乱地神情,心中生出些许不忍。轻叹了一声,说道:“唉……不妨!我就和你直说了吧!”


“你且坐下。”顾老爷略想了想,便把准备好要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毕竟,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顾老爷很是明白,对启默这样的年轻人,话直白些说,恐怕更能够解决问题。


“婉贞写信让你去,是要问你愿不愿意马上和她一道去法国!”顾老爷看着启默,似乎想从他脸上发现些什么。


“去法国?现在?”


天哪!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愈发着急。


“是的!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马上带她到法国去?”


“……”


启默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婉贞突然要提前到法国去?不是说还有两年吗?


接着又想到,我带婉贞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启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着急地望向了顾老爷。


“启默,我家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说一些了。唉……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原打算送婉贞去法国,以现在家中境况看,怕是不行了。家境如此艰难......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给婉贞应下一门儿亲事。她的性子你知道,骄纵惯了,什么也不说。前日里听丫头说她收拾了些东西,还给你写了信,我估摸着,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你们年轻人一向谈得来,所以,今日便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启默现在心里乱成一团,无数头绪,不知该从何理起。


只一颗想要护住婉贞的心,是坚定地!


显然,婉贞不乐意家中应下的亲事,她想要和自己走,作为一个男人,毫无疑问一定要带她走!


“顾叔,让我……见一见婉贞。”他想,如若婉贞当真愿意和自己去法国,那么无论如何,一定要求父亲想出办法多筹措一些钱,哪怕日子过得艰难一点,总要想出点办法。


“启默,你了解婉贞吗?若真要随了她的心,你们必得离开这里,否则光是私奔两个字就不是我家或你家承受得起。”顾老爷一字一顿的说。


私奔!这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复杂的程度吗?


启默第一时间想到了父亲,想到了自京城跑出来后好不容易在昆明站稳脚跟的金家人。


“私奔”——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家人怎么办?


不行!


金家几代人都是重名节地,他心中爱重婉贞,哪怕是让婉贞受苦,下嫁到金家,也必定要让她堂堂正正地成为妻室,哪有私奔的道理?


“顾叔,我明白金家家世无法与顾家相匹。但是,只要婉贞愿意,我不敢说什么大富大贵,也定要尽已之力许她一世安稳。”启默坚定地将自己内心想法告诉了顾老爷。


“我看得出......你日后定是个有出息地孩子。但是,以她的性子,清贫日子能过得多久?你想过吗?”顾老爷说到这些,可以看出,他也有些怜惜子侄的意思,他的女儿他最是了解。


便接着问道:“若到时她过不惯了呢?就像是她写信给你,打了主意想要走,却没有想过如何走,走了以后会是什么样。走!并不难。但是作为闺中女儿,这一步真要迈了出去,再想回头,就不能够了!”


“顾叔,为了婉贞,我定会努力挣出一份家业的。”启默鼓起勇气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想法,之前的坚定却似乎少了一些。


说完,半晌两人对坐无言。


此时,风起,乌云沉沉地堆在空中,风带来了一些些水汽,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一只黑底黄斑点地蝴蝶被吹进窗里面,又跌进角落灰尘中去。估计是受了伤,落在角落中心有不甘几番折腾。


才一会儿,它美丽地翅膀上已经满是尘埃,原本黑黄分明地美变成了有几分狰狞的脏。


渐渐地,它身上灰尘越来越多,扑腾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翅膀每一次扇动,不再像是美丽舞蹈,而是沾惹了尘土,让人厌恶地垂死挣扎。


启默看着蝴蝶,呆了好一会儿,想自己一个男人家,吃点苦应当。但是婉贞呢?那样晶莹剔透地一个女孩子,真可以让她与自己一道奔前途未卜地前程?


将来是什么样子他也说不清楚。


假如婉贞有朝一日失望了呢?


假如她后悔了,却再也回不去,自己又该如何自责?如何面对?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想了有多久,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说:“顾叔,婉贞许的什么人家?”


“黑井,文家!当家的文子圭老爷。”顾老爷说出口时,竟然有一丝得意神情一闪而过。


“婉贞与文老爷相识有些日子……她们彼此是熟悉地……”顾老爷没有再往下说,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自己的得意忘形,也觉得不应该太过于伤害眼前这个少年。


文家!


声名显赫地文家,年轻有为地文老爷,父亲给文老爷量体裁衣时他只能站在旁边,连上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金启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在昆明站住脚的裁缝的儿子,连留洋费用都还需要父亲大费周章筹措出来。


对于婉贞,哪边才是好的归宿?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想到这些,他心中的纠结只剩下不舍,但是,他知道,什么才是对婉贞最好地选择。


“顾叔,你放心!.......我不耽误婉贞。”这几句话,像是说的轻描淡写,却只有启默自己明白,心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听完,顾老爷不再说什么,走过来,拍拍启默的肩,看了他一眼,戴上帽子,走了......


启默从地上拾起那只刚刚死去的蝴蝶,轻轻吹走它身上的灰尘,将它缓缓放在窗前那盆栀子花叶片上,呆呆站在窗前看着。


天空黑压压地,豆大雨点“滴滴答答”砸落下来,随着雷声“隆隆”,他忽然就倒在了地上,等家中人等发现,已是高烧不退,就这么病倒了。


待半个来月病好些,整个人瘦得形销骨立。


对于这场病的由来,个中蹊跷,金师傅多少明白一点。因此,待启默病好,就急匆匆地安排他启程去了法国。


婉贞那边,自然无从得知这一切,是左等右等不见音讯。正忐忑间,传来消息启默去法国了,一时心灰意冷再无他念,嫁入文家。


启默再回来已是去年,他才知道婉贞嫁入文家是做姨娘。


他的内心,很是自责!


原以为,文家会是婉贞的好归宿,起码比跟着他这样一个穷小子要好。但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顾老爷会让婉贞做文子圭的妾室,在启默看来这无论如何,都是委屈了婉贞。


如果当年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婉贞走。


不过,想再多,也只是如果了。


此后,他设想过无数次与婉贞的相遇,但是,都与那日的相遇不同。


事后,几番回味那日在文家客厅的重逢,婉贞娇柔明艳容颜依旧,却不知怎会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过去的她,骄纵任性,却不似现在这般略带刻薄。


曾经,她就是那种爱在人前撒娇的天真个性,却不似面对老太太时那种娇憨中略带世故算计的感觉。


也许,这些年经历太多改变。


也许,还有自己当年不声不响离开的因由!


自己当年离去,不就是为着她有一份安稳生活吗?现在看来,她过得很好,也有了孩子。


若是婉贞还存有对他的恨,这样,也好!


想过这许多,好似又重新找到了离开的勇气。


站在门口,启默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顺着喉咙一路咽下,让涌动地心思慢慢平静一点点。


他回头,门外的光线照在他清瘦得轮廓分明地脸上,眼神又回到了过去那般柔和,他看着婉贞,说:“婉贞妹妹,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些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住你,今日也总算对你说了。”


婉贞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些话语,她终于笑了!


看啊!他还是在意的,她也还能够像从前一样让启默说出如此情深的话。想到这些,红着脸瞥了一眼对面镜中的自己,没错,她还是当年那个娇媚女子!


“启默哥哥,我不怨你……你知道吗?这些年,在这宅院里,我都没有个知心的人,好不容易又遇见了你……”婉贞一边说,用优雅地姿态缓缓走向启默。


这些软言细语轻飘飘地进启默耳中,人还未来到跟前,一股幽香已经沁入心脾,心思先就乱了。


此时,有一个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大声喝醒了他:“金启默!!!”


启默猛然回过神来,他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想到这些,他伸出一只手推开门扇,迈大步走到廊下,停留了一下,回头低声说:“婉贞妹妹,我有事,先行一步!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沿着廊下,穿过花厅往园中去,只留下错愕地婉贞楞在那里,看着他背影。


此时,去取料子的林师傅和忆雪也回来了,看到大步离开的小金师傅和站在门口的婉贞姨娘,一时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婉贞自然再无兴致看什么衣料,只草草翻了几下,随便一指就算定下。


忆雪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自去外间伺候着。


婉贞一个人,憋着一口气,在屋里辗转反侧到日暮时分,又从日暮到第二天清晨。


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启默再次离去的原因。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是啊!她若想明白了,她还是婉贞吗?


现实就是!


所谓心有灵犀,只不过是书中俗套地桥段罢了!


大多数时候,才子风流之外的真性情,佳人未必懂得;佳人皮囊背后的灵魂,才子也未必真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