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黄铜油灯展开的黑暗领域实在是扩展得太快了，在一瞬间就铺开到了极限，黑暗直接裹住了现实和梦界。
同时，也将纳普洛赛斯卡在了二者之间。
这下。
它既回不到现实，也逃不回梦界。
但是这超乎寻常的力量也让它感觉到了异常，这很明显不像是暗月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股力量。”
化为死亡君主的纳普洛赛斯，昔日的陶瓷小人此刻扭过头来，声音之中带着惊喜和不敢置信。
在那无限延伸的黑暗之中，熟悉的背景和轮廓一点点出现。
它看到了一颗由血肉融合汇聚而成的星辰。
在星辰之上。
无穷无尽的骸骨和头颅铺成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放着一张森白的长桌。
一个男人坐在长桌的尽头，正静静地看向星辰之下。
“哐当。”
一瞬间。
纳普洛赛斯手上的镰刀都掉落在地。
它凝视着那血肉星辰之上的存在目瞪口呆，然后大声的说道。
“主人，您终于归来了。”
它迫不及待地，急匆匆地沿着虚空朝着上面走，走上了那颗血肉星辰，快速穿过那条骸骨铺就的道路。
最终，来到了原罪之神的面前。
只是一切，都已经和曾经不一样了。
曾经高大的长桌，已经只到纳普洛赛斯的腰间，它不再是邪神手中的陶瓷小人，而是手握镰刀收割记忆和灵的君王。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它跪在长桌之下，狂喜地对着自己的主人说道。
“我伟大的主人啊，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从鲁赫巨岛，到巨龙之地，到光明之地。”
“从始至终，我都在追寻着您的影子。”
虽然。
它是被诸神撵出了鲁赫巨岛，在巨龙之地被黑龙阿努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光明之地又被天空使之王杜玛拒绝。
整个世界都没有它的容身之地，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纳它。
原罪邪神没有归来，它连深渊都回不去。
但是。
至少此刻从它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好像它是个虔诚无比的信徒一样。
只是肖看着陶瓷小人，却好像从它的眼中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野心，渴望，追求。
这已经不是一个掌中小人能够拥有的了。
曾经的它只是一个非人的存在，站在肖的长桌之上，高高在上地肆意摆弄凡人，从而来获得快乐和存在感。
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它只是一个茫然追寻着内心本能的怪物。
而现在，似乎它也开始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人的改变，就是从想要之中诞生，人的力量，也是从最强烈的渴望之中涌现。
肖静静地看着这个怪物。
当这样一个家伙拥有了神名，拥有了渴望，它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呢？
肖敲打着桌面，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做得很不错。”
“很好地完成了我的计划。”
纳普洛赛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肖在说些什么。
“啊？”
因为从头到尾，纳普洛赛斯都不知道自己主人的计划。
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了肖的任务。
它只知道，当时原罪之门崩塌陷落，自己被肖从深渊扔向了人间。
隐约之间，它听到了主人在说。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任务。”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将开始冲击神系之主的神位。”
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手合握在了一起，身体稍稍坐直。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强大压力。
祂的目光锁定纳普洛赛斯，慢悠悠的说道。
“你不是将我的《智慧王冠誓约和真神的第二条道路》，给了其他人吗？”
“黑龙阿努发下了誓约，抵达了根源。”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开始知道，誓约是第二条抵达智慧根源的方法。”
“也即是第二条真神之路。”
“这么多人都开始追寻这条道路，可真是热闹。”
一瞬间。
纳普洛赛斯就好像再度堕入了那黑暗的极夜之中，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
它的身体都好像筛子一样瑟瑟发抖，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主人……我……”
“我……”
它不知道肖这是真的称赞，还是在震怒之下说出的反话。
这一路逃亡。
它不仅仅丢了肖宝库之中的《星之女王和神使波罗》，还有肖的秘典《智慧王冠誓约和真神的第二条道路》以及若干宝物。
前者是记录着希因赛之王星之女王和造物主幼子波罗的太古石刻，后者是肖关于未来和真神之路的探索。
不论哪一个。
都可以说是世间难以想象的存在，不是什么宝物二字就可以描述的。
纳普洛赛斯吓坏了，而肖却一点点说出了后面的话。
“我推演出了这条道路，却无法验证和走通。”
“只有将它送到其他人的手上，让所有人知道，并且去尝试这条道路，才有可能将这条道路真正走通。”
“有些事情我办不到，就可以借助所有人的力量。”
“但是就这样送出去，只会让人怀疑。”
肖的目光如此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寒冷无比。
“只有让别人自己拿到手，才会彻底去相信里面的内容。”
人间追逐智慧真神之路的高潮。
是从巫医之神开始的，是从接二连三的智慧王冠誓约被发下开始的。
也是从黑龙阿努紧随着巫医之神发下誓约，并且通过誓约发现了智慧果实缔结的方式，而开始的。
而不论是巫医之神还是黑龙阿努，都是间接和直接地从《智慧王冠和真神的第二条道路》知晓这条道路的可能性的，整个人间亦是如此。
只是知道这条道路，和知道如何去走是两回事。
唯有巫医之神，去询问了至高神明。
从而。
在造物主那里，知道了完整的道路。
肖看着纳普洛赛斯，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小人。
“只是。”
“你最后能够在所有人的围追堵截之中逃出来，并且成为死亡的君主，还继承了瓶中小人的神名位格。”
“这倒是超出我的预料之外。”
从一开始肖就知道，所有人都会想尽各种办法抓住陶瓷小人。
抓住祂的这个所谓的后手，将祂的宝库套个底朝天。
这很正常。
而区区一个陶瓷小人，如何能够逃得过那些人间诸神的漫天搜捕，还有无数追寻原罪邪神宝库的强者。
但是让肖也没有想到的是，陶瓷小人这家伙竟然如此坚挺。
这家伙竟然硬顶着大地魔女的搜索，人间诸神的围堵，从鲁赫巨岛中逃了出去。
被整个世界喊打喊杀，最后还活得好好的。
听完了肖的计划，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抛出来的诱饵，纳普洛赛斯并没有觉得不甘和愤怒。
在它看来，原罪的邪神本就是这样。
没有感情，任何人都只是可以利用的道具和棋子。
包括它自己。
它只感觉面前这个存在，自己的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它一瞬间就想到了肖将它投向人间的时候，说的那句。
“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将开始冲击神系之主的神位。”
而当其真正醒来的时候，这条道路也真的已经被证明可以走到，并且被完善。
它就感觉浑身战栗，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得发抖。
没错，这就是它眼中的原罪之神。
它的主人，最可怕的邪神。
它跪着上前，高声呼喊。
“主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您就知道现在的局面了吗？”
“你沉睡的时候，就算计到了醒来的时候第二条真神之路将会被验证吗？”
肖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计划的精妙。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精妙的计划和算计，只有必然发生的事情。”
“当你带着我的一切走向人间，带着《第二条真神之路和智慧果实》进入诸神的视线。”
“最终的结果就会必然诞生。”
“这是人心的走向，也是欲望的走向。”
肖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早一些，还有晚一些的事情罢了。”
说完，祂注视着自己的仆人。
“暴怒有个很有趣的计划，他想要借助新神的力量，将深渊升入星界。”
“我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次，祂喊出了陶瓷小人为自己取的名字。
“纳普洛赛斯。”
“神系和真神的角逐已经开始了，第二纪元也将会逐渐走向终结。”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偷渡登上跨越纪元之舟之徒。”
“我会成为这个时代最闪耀的存在。”
“我将真正登上舞台，和所有人角逐着永恒的位置。”
“弱者，将会被抛弃。”
“强者，将成为永恒。”
肖那双总是保持着冷淡和平静眸子，第一次绽放出了炽烈的光芒。
第一纪元的时候。
他背叛自己的老师蓝恩，就曾经对自己的老师说过。
自己不甘心，自己要登上那最后的舞台。
“你是选择成为弱者。”
“还是想要坐在我的身边，成为深渊的神话。”
陶瓷小人听到主人喊自己的名字，一瞬间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它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表示着自己的忠心。
“我的主人。”
“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从和信徒，请告诉我。”
“我应该如何去做。”
肖头微微偏了一些，嘴角微微扬起。
“成为神。”
“成为深渊的——神之副君。”
它骤然抬起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那长桌尽头的邪神。
最后，带着强烈的渴望偏移向了。
那神座之左的位置。
此时此刻，肖成功的点燃了纳普洛赛斯的渴望。
而陶瓷小人依旧崇拜自己的主人肖，认为祂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
但是这一次，它却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和告诉自己的主人。
它没有告诉肖。
它想要获得瓶中邪神的位格，它成神的代价。
究竟是什么。
——
悬浮在天空之中的魔网之城。
整个神话之城都被一个划分为无数个面的结界光罩所包裹，而魔网之城之中大量的物体失重漂浮在半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神术之灵行走穿梭在这奇幻的神话国度之中。
这些飘在神国之中的灵体，互相之中还在发出窃窃私语。
“魔力尖碑运转正常。”
“魔力传输稳定。”
“神术士权限认证通过。”
庞大的魔力涌向下方的护火城，源源不断地维持着促使的魔网体系运转。
而一切的最中央，主殿后面的高塔底层。
蓝女神正面向神国的一面墙壁，虔诚地跪在地上。
画像上描绘着一个带着面条帽子的糖晶傀儡，一个三叶人站在傀儡的身前。
正是第二代真理贤者蓝恩的画像。
安丽仰着头，她看着画像轻声说道。
“老师！”
“请您那归于造物神国，归于传说之中的神赐之地的意志和灵庇护我。”
“请您指引我。”
“找到您留给我们的东西吧！”
这位神明看着这古老的画像，就好像朝圣一般，双手合在一起，向着那太古时代的贤者之灵祈祷。
整个仪式和流程一丝不苟，持续了很久才结束。
一切结束后。
安丽她站起身来，缓缓将墙壁上的这副画像给取下，最终将画像反了过来。
可以看到，在画像的反面是一副契约文书。
安丽一点点将那契约文书取了下来，然后手握着它，朝着高处走去。
她一点点环绕着阶梯而上，登上了高塔的顶部。
在这里，她从飘在云海天空之上的神国高处俯瞰着整个世界，苍茫大地和人间国度尽数收入眼底。
这就是人间。
两亿年前是三叶人的希因赛王国，两亿年后是鲁赫巨岛。
而她想要找的某个存在，曾经也栖息在这片大地上，而如今已经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呼呼~”
高处的风格外凛冽，吹得安丽的头发乱舞。
安丽高高举起手中卷在一起的契约文书，通过梦界仪式的力量，最终启动了这份契约。
“诸神国度，万灵之乡。”
“凌驾于人间之上的梦界。”
“请回应和见证我手上的契约，履行昔日的约定。”
话音落下。
就看到一股力量从梦界深处涌来，沟通上了安丽手上的契约文书。
这一刻，其实安丽的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石魔之王早已经死去了，那么这份契约文书也就没有了任何作用。
虽然猜到了那头石魔之王极有可能依靠着蓝恩的转生术式一直留存到了现在，但是在未曾证实以前，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时间跨度这么长，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谁也不知道。
梦界的力量不断汇聚而来，缠绕在安丽周围。
安丽看着那力量环绕着文字，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但是最后，那仪式的力量涌入了契约文书之中。
“嗡嗡~”
庞大的仪式结界环绕着安丽身体周围旋转开来，一缕缕光芒直接窜向高处，沿着梦界通向远方。
安丽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狂喜，她知道这是契约起效了。
“动了。”
“真的有。”
“真的存在，老师留给我们的传承和礼物。”
狂乱的风中，璀璨的结界中央。
安丽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也跟着仪式和契约一起，缓慢地飘向了远方。
那光芒掠过苍茫大地，掠过整个苏因霍尔王国，掠过整个鲁赫中央平原，最终穿过北地荒原和千里冰封的白色雪岭。
抵达了这里，它还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其一路穿过整个鲁赫巨岛，不断地往着北方而去。
那里是风暴汇聚的大海，是可怕的深海眷属遍布的死域。
光芒掠过那可怕的海域，一直向着深处而去。
就好像没有尽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光芒才从天空坠落而下。
“找到了！”
安丽感应到了这种变化，更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从而发出激动的欢呼。
那光芒如同流星一般坠落，最终落向一个藏匿在这里的恐怖存在。
那存在从大海深处动了起来，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呜呜~”
那声音竟然从世界的另一头，传输到了安丽的耳朵里面。
那不像是生命体能够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海洋和大地在咆哮。
犹如海啸，犹如地震。
接下来。
安丽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全貌，只看到一只巨大恐怖的手掌伸出。
千层巨浪爆炸开来。
那巨手穿透大海，穿透云层。
将契约的光芒捏成了粉碎。
一个只是用来束缚普通使徒的契约，怎么可能约束得了一个转生了两亿年的石魔之王。
魔网之城中，安丽也随之彻底和对方断开了联系。
但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安丽也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她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北边，突破了冰封高原的界限。
“北海。”
——
月光丛林。
月光圣殿和禁地连接的入口。
一位非常特殊的神明使者，也是太古时代的神明种来到了这里。
身形透明的三叶人幽魂在月色笼罩之下，进入了那座风景宜人的露天神殿之中。
波里克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神像，神秘的月之魔蕨依附在一座身形高大的类神之形的存在身上。
和之前的安丽一样，波里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三叶人？”
作为曾经的三叶人，认出自己的族群特征是一种本能，哪怕这雕像格外模糊和概括。
不过没有多久。
大脑之中的信息运转了一会，同步真理之门后，波里克立刻知晓了这神像到底是什么。
“不对，是耶赛尔王。”
能够认出来，是因为月之魔蕨曾经是王权血裔萨莫家族的鲁赫，不过其从智慧神王莱德利基手中接过的初始鲁赫并不是月之魔蕨，而是荒漠蠕虫。
没有人能够比萨莫家族的存在更明白，月之魔蕨最初的主人是谁。
波里克明白了什么之后，立刻跪在地上。
朝着这位二代智慧之王行礼。
“伟大的耶赛尔王，三叶人波里克向您致敬，愿您……”
真理与知识之神阿赛交给了波里克不少任务，这些任务各自不同，甚至互相之间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任务最后到底是想要抵达何方。
而知识之神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就是来到这里，查看蓝女神安丽进入安霍城和冰之神殿做了什么。
向着耶赛尔王祈祷完毕后。
波里克也正式展开了仪式，布置下术阵，沟通上梦界，写上了月色之神的名字。
最后在中央，献上了自己的祭品。
仪式结束。
整个月光丛林都随之出现了变化。
“哗哗哗！”
整个月光丛林都在摇曳，神像后面的荧光壁垒一点点被拉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波里克并没有丝毫停留，快速穿过那扇在大地之上打开的一线天光门。
在荧光的指引下，他穿过一棵棵巨大的荧光植物。
穿过那爬满了发光藤蔓的地底洞穴，他看到了那涌动的地下暗河，听到了那浩浩荡荡的流水声。
在穹顶的荧光植物根须照耀下，他一步步向前。
注视着那古老熟悉的城市渐渐浮现出现在眼前。
波里克一瞬间也呆住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出：“暗河之城。”
而随后，他的口中传出了另外一个声音：“萨莫王国之都。”
波里克迫不及待的走下。
他抚摸着停靠在街角的三轮拖车，看着那熟悉的店铺，坐在神殿前的喷泉池旁边。
波里克转了好几圈，最终进入了冰之神殿。
在这里。
他沟通上真理之门，施展了一样神话级别的神术。
“信息回溯。”
一瞬间，最近所有出现过在这里，被触碰和动过的痕迹全部都出现了。
在波里克的眼中，他甚至还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只是哪怕是神话级别的神术，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波里克一路跟随着那影子前行，最后来到了一座神堂。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神堂之中少了一幅的挂画。
是如此的明显。
波里克隐隐明白，这里就是蓝女神安丽最后抵达的地方，也是来到这里的目的。
“信息回溯。”
波里克的眼中浮现出了新的影子，不断地计算和推演出全新的东西。
甚至，他透过那挂在墙壁上的画背面留下的印子，还看出了曾经上面写了一些什么。
哪怕再微弱，在神话的眼中也可以抽丝剥茧地发现其中的秘密。
“是一份契约文书。”
“蓝恩……还有……石魔。”
“贤者蓝恩的石魔？”
(本章完)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