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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你是起点,亦是归宿

作者:文笀 返回目录

白薇一离去,第二重小世界就崩塌了。这侧面印证了,这第二重小世界其实是她创造出来的。


现在没有了本源道机,清醒一番后,大家再想来,发觉也是。哪里有什么第二重小世界,武道碑至始至终都只有一根中心之柱加一方小世界。


之前,大家以为,第二重小世界是道祖的手段。


现在看来,不过是白薇做局的工具而已。那一缕本源道家也好,根本就是东宫白薇的骗局。这是否能说明东宫与道祖等人是一个层次的呢?是否是大圣人之上的层次呢?


他们想,既然她能轻而易举开天门,或许更高吧。


当然,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知道了那么多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秘密。这个曾经困惑了大圣人数万年的“断代秘密”终于被揭开。但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论是东宫白薇讲述的第一二三天隐秘,还是她“秘密”一样的实力,以及天边使徒巨大的轮廓,都是层层叠叠的恐惧,压在心头。


他们终于确定了,在那样的存在面前,大圣人的生命也是不堪一击的。


一番下来,似乎就师染收获最大。她成功越过了天门,成就大圣人之上。


想起师染,就不得不去琢磨她之前强越天门时那一句“勒令白帝正身”。他们肯定,如果把师染换作自己,是肯定无法在东宫的阻止下越过天门的。但是师染做到了。就凭那一句“勒令白帝正身”吗?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是,大圣人之下的某两位圣人很清楚什么叫“勒令白帝正身”。


唐康是戈昂然,两个经历过明安城白帝封神仪式的圣人,无比清楚,“勒令白帝正身”是封神者控制神明的“制力”之言。遗憾的是,他们当初并不知道封神者是谁。


但听东宫事后的愤怒呼喊。那人似乎叫“叶抚”。


“叶抚”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认识当中。唐康和戈昂然有理由相信,这个名字会成为诸多圣人大圣人们心中又一个“谜团”。


当然,李命、莫长安、夏雨石、尚白、九重楼以及渊罗大桼并不会。他们知道谁是叶抚,但也仅限于知道。叶抚到底做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以及他到底是谁,仍旧是一个秘密。或许东宫清楚,或许也不清楚。


第二重小世界崩塌了。众人全部又来到第一重小世界。


第一重小世界里,猕猴王的规则枷锁复原,降格为生命后,它体内的三千三百三十三道天地道机也降格复原了,集中爆发逃离出来。这立马被一众年轻天才们发现了,开始感悟捕捉。


稀里糊涂的天才们觉得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坐地感悟起来。


一时之间,武道山山顶中间那座武道碑上,一个个名字浮现出来。


董匡站在远处,遥望武道山。他旁边是守灯人。这两个第二天的“大道逃兵”在某种意义上很相像。他们不像其他遗弃之人一样多藏起来沉睡,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同时做着自己“改变世界”的事。


董匡说:


“不论是哪个时代,年轻人们都是充满朝气了。”


守灯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他的眼睛似乎很难睁开,耷拉着眼皮。


“许久以前,我们也曾是这样的。”


“每一个遗弃之人都曾年轻过。”


守灯人涩涩地说:


“我的确是老了。”


“我也不年轻了。”


“但你有传承。她是个充满了希望的孩子。”


虽然董冬冬离他们很远。但他们依旧能在辽阔的原野上,一眼看到她。她背上的黑色大鼎依旧在,但看上去却并不像是她的负担,而是砥砺前进的动力。


董匡脸上浮现起柔和的笑意。


“她的母亲……”


“是个普通人,已经生病过世了。”


守灯人如同没有呼吸,身子一动不动。


“这就是希望啊。”


他的话听上去很隐晦,但又显得理所当然。董匡没有回答,但他平淡地表情默认了。


董匡问:


“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那几盏灯,我始终要去守着的。我也希望,尽快找到承道之人。”


“找到承道人之后呢?”


“就没有理由再逃下去了。”


董匡沉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


“我还是另有打算。东宫……我始终无法完全信服。她当初的手段太狠了,尽快现在表现得很宽容,立于清浊两座天下之上,但我依旧不觉得,她想的这么简单。”


“她的确是最有资格当领道者的。起码现在来说,是这样的。”


“不排除第四天会诞生新的领道者的可能。”


“很难。”守灯人摇摇头:“你我都见证过这片大地的起始与发展。这座天下太过孱弱了,孱弱到连引道者都没有。当初引道的,都还是第三天的引道者。如果那个姑娘在第三天死了,恐怕这第四天至今都无法接引道种,开启修仙时代。”


“说起来,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守灯人摇头:


“引道时,儒祖从浊天下带走了她,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董匡感慨道:


“第二天还有引道者、领道者与护道者,第三天也有引道者与领道者,到了如今第四天,什么都没有了,连规则源都消失不见了。真的像东宫说的那样,第四天是最后的余火。”


“所以,总要做点什么。”


董匡想了想说:


“东宫要去浊天下排除使徒的痕迹,而大多遗弃之人刚刚苏醒,没有东宫镇压,势必会对清天下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打算去控制他们吗?”


董匡点头:


“他们中有的人已经临近枯朽了。人在死之前会做什么,真不好说。起码,在真正的使徒降临前,得保证不出现太大的动乱。”


“你考虑得没错。但还有一点。”


“你是说,世难?”


守灯人点头。


董匡皱起眉:


“这的确是个麻烦。希望只是简单的吧。灵气暴动、天灾、逆潮都还好。”


守灯人摇头:


“不会是简单的。我推衍过,多半与规则有关。枷锁紊乱、规则沉降、规则封锁以及规则肃清。”


董匡眉头皱得更深。


“现在天下还未完整,不具备升格的可能。如果真是规则,怎么调停?”


“如果是枷锁紊乱和规则沉降,撑一下也就过去了,但规则封锁和规则肃清……”


“我记得两万年前,也有过规则肃清。”


守灯人摇摇头:


“我至今不知那位小姑娘是如何调停的。”


“她很神秘。我无法窥伺她的命格。或者说,她没有命格。”


“这种天下总是给人许多‘惊喜’。”


“但现在,还会有那样的人吗?”


守灯人看了看远处。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那样的人。东宫如果是全盛的话,应该可以调停。但我觉得她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东宫是从一座天下的角度考虑问题的。规则封锁和规则肃清,一定程度上还能帮到她。这种世难严格说来,是天下重置规则的手段,具有强大的修正力,会将原本出现了纰漏的地方修补好。这正好是东宫所希望的。要知道,东宫以及我们见证过无数生命的崛起与衰落,这一代的生灵,也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道剪影罢了。”


守灯人说话愈发有气无力:


“是的,对于这座天下的势力与生命而言,规则肃清和规则封锁是毁灭性的灾难。许多的生命与势力都会随之消失在历史之中。但这并不影响天下的局势。世难过后,天下又会慢慢按照修正后的规则前进,几千后,新的势力会出现,重塑天下格局。只要规则还在,天下更迭多少代人,都不会如何变化。”


董匡咋吧几口烟。


“你说得没错。但关键是,我们还有几千年的时间,等待天下复兴吗?”


“如果真的确定有几千年时间,我想,你也不会犯愁了。”


董匡放下烟杆。


“我们没有去赌的本钱了。”


“但我们无可奈何。”


“唉——”


他看了看天上。


“那三个人想必持有跟东宫一样的看法。”


“是的,他们都是操控局势的人,都在同一层次上考虑问题。”


董匡嘲讽道:


“我犹记当初儒祖为天下万物讲课时,一口一个‘苍生’。现在苍生有难,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苍生’。”


守灯人摇头:


“生命的消亡亦是恒定不变的规则。我想,我们也不必强求的。”


董匡无力地垂下肩头。


“这种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让人像僵尸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还是想说,希望有第二个清宫玄女吧。”


董匡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不觉得会有第二个玄女。


“走吧,该做事了。”


他们没有作别,各自走向一方,直至消失。


……


第二重小世界发生的事,并没有打扰到应绿兰采花的兴致。


她一直很喜欢花。这是她最大的乐趣,是消磨漫长无趣岁月的“游戏”。


到了第二重小世界后,她并没有像其他遗弃之人一样,相互打招呼,试探一番后抱团取暖。也没有去跟原生的圣人大圣人们探讨天下局势。她只是漫步在原野上、森林里、湖泊间、山地里,寻找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


每次采起一朵花,她都会放到鼻子前轻轻嗅一嗅,再小心地放进花篮里,排好。不论味道是什么,她总要嗅一嗅。她认为这是一个采花人对花的尊重。


采花人就应该尊重每一朵花。


她轻捻起一朵小巧的酒靥花,嗅了嗅。迷人的酒香让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意。她将这朵酒靥花放进花篮中,精心给它挑选了个位置,如同对待瘦弱的生命。


“你对花好,花会知道吗?”


叶抚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应绿兰脸上还带着酒靥花花香造成的绯红。她转过身,笑着。笑起来就像是一朵酒靥花,迷人得让人心醉。


“你叫叶抚。”


叶抚点头。


“我是来还你花的。”


“不,你不是。”


应绿兰笑道:


“只是还花,你不会亲自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爱东宫。”


叶抚笑了笑。


“这也能看出来吗?”


“你从我的花篮里拿走的是玉放花。玉放花代表着纯洁与宁静。如果你只是对东宫有好感,你应该送她象征向往爱情的轻栾。如果你喜欢她只是平常的感觉,那你应该送她代表喜爱的白召。如果你热爱着她,那你应该送她象征至死不渝的刻皂。我的花篮里,这些花都有。但你唯独选择了玉放。”


“这似乎说明不了什么。”


应绿兰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时代,玉放花只代表纯洁与宁静。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还象征着唯一的挚爱。你在告诉她,只会爱她一人。”


叶抚认为自己不应该跟一个资深的采花人前探讨这些。他笑了笑:


“果然,我应该自己找一朵玉放花的,不该找你借。”


“采花人,职责就是把每一种花的美丽展现在世人面前。我应该感谢你,愿意去体会花的意义。”


叶抚摇摇头。


“我没你想象得那么有格调。”


“那,找我具体的目的呢?”


叶抚看着应绿兰。他们一般高,甚至说应绿兰还要高一点。


“我要从你这里取走一样东西。”


应绿兰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她表情没有变。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你把这当作使命吗?”


“不,这是归宿。”


叶抚沉默了一会儿。


“辛苦你了,承载种子这么久。”


应绿兰摇头:


“我应该感谢它。如果不是它,我永远都会只是一根卑微的青草。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珍稀的灵植,想要吃掉我,但我只是一根卑微的青草。它让我获得新生,让我能够与更多的花草相伴。”


“卑微与否从来不以生命的形式而决定。”


“青草的归宿是变作一抔泥土。”


“那是每个人的归宿。”


应绿兰笑道:


“每个人都该有归宿的。我只希望,我曾经无休止的杀戮没有污染的种子。”


“一根青草,想要长成参天大树,经历漫长的争斗是必须的。”


“只可惜,到最后,我也没有变成参天大树。”


“见证过万物兴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是我临终前的吊唁吗?”


叶抚摇头:


“我赞美每一个有意义的生命。”


“你知道吗?我从见到你那一刻,就觉得,你会是我的归宿。这像是,命运的羁绊。”


叶抚笑了笑:


“当然,因为,那颗种子就是我留给你的。”


应绿兰那碧色的眼眸涌起无限的色彩。生命的热情、希望与一切美好,全部迸发。


她笑着。就在这副美丽的笑脸前。叶抚见证着她灿烂生命的“落幕”。


“你是我命运的起点,亦是我最终的归宿。”


应绿兰的花篮掉在地上。美丽的花朵,簇拥着她走向死亡。


她变作一棵不起眼的小草,迅速枯萎,腐朽,化作灰烬,飘零。


留在原地的,是一颗透明的种子。


叶抚轻轻拾起这颗透明得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种子。


“以后就叫你绿兰吧。”


这个种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绿兰”。


叶抚收起应绿兰的花篮,随后看了看旁边的石头,开口说:


“叶小姐,你还在隐藏着什么呢?”


“哈哈哈——”


还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声。不用看她,叶抚都能想象大笑着的嘴上,是一张怎样的脸。


叶扶摇身形浮现,她一点都不淑女地坐在石头上。


“真是感人啊。”


叶抚招了招手,一枚铜钱从叶扶摇身上飞到他手上。叶扶摇见着连忙说:


“别啊,我以后还想用它找你呢!”


叶抚白了她一眼。


“我不想你找到我。”


“真不会说话。我这个大美女找你,你还不开心啊。”


“你要是个哑巴,我就无话可说。”


“呸呸呸,不吉利!万一我真的变成哑巴了怎么办。”


叶扶摇站起来,走到应绿兰消失的地方蹲下来仔细看着。


“哇,她真的说死就死啊,了不起。”


“这是她的归宿。”


“可惜了,我才刚认识她,觉得她很有趣的,本来想说说话的——话说回来,你之前说那个种子,是你留给她的。为什么留给她,那种子是什么?”


叶抚笑着说:


“想知道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嘛,我叶扶摇还怕了不成?”


“知道太多可不好,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我。”


叶扶摇转身就走。


“抱歉,打扰了。”


叶抚笑了笑:


“叶小姐,接受现实吧。”


叶扶摇转过身,挑起眉大声道:


“还不是你算计我!”


“我可没算计你,是你自己带走那本书的。”


“我还给你行吧,我不要了行吧!”


“我拒绝。”


叶扶摇哭丧着脸。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个小姑娘,真没本事。”


“少装。把你切开了,里面全是黑的。”


叶扶摇肩膀耷拉着,无奈道:


“唉,行吧。本姑娘委屈一下吧。”


叶抚笑了笑,伸手将那枚透明的种子甩给她。


“收好了。”


叶扶摇接过来。真漂亮,她由衷赞叹。


“这是什么?”


“我以应绿兰的名字命名,你没意见吧。”


“没。”


“这东西你先别急着了解是什么。说了你估计也不明白。”


“我叶扶摇可不是傻瓜!”


“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傻瓜。”


“欺负人……”


“得了吧你。”


“你怎么回事啊你!”叶扶摇瞪着他说:“对别的人这么好,怎么就一直不待见我呢!”


叶抚懒得搭理她,迈步就要走开。


“等一下,我还有很多问题!”


“快问!”


“你好好跟我说话不行吗?温柔一点!温柔一点!”


“请问!”


“你跟东宫什么关系?”


“显而易见。”


“可恶啊,我还是晚了一步!被你先下手了!”


“……”


叶扶摇的脑瓜子,总是那么清奇。


“东宫看上去对你很生气,你之后怎么讨好她?”


叶抚微恼:


“问点正经的好吧!”


“哎呀,其他的我都知道。”


叶抚无力反驳。


的确,之前发生的事,对于叶扶摇而言,是生而知之里的“知”。她扮演的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观众,叶抚好歹还出来“打个酱油”,走个过场。


“那请你能不能别八卦别人的私事。”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嘛。”


“没想过。”


叶扶摇一脸嫌弃地看着叶抚。


“不是我说啊,你真的是,一直什么都不做,像条挂着被风干了的咸鱼一样。”


叶抚呵呵一笑:


“说我像咸鱼,你自己成天到处摸鱼,有资格说我吗?”


“我不是在摸鱼,是钓鱼!”


“行行行,那你想我怎样?”


叶扶摇双手叉腰,豪气地说:


“你就应该在万众瞩目之下,脚踏七彩祥云而来,招手之间翻山倒海,一下子解决掉所有问题,然后让天下太平,人间富贵。不要说你做不到啊,你肯定可以的!”


叶抚瞥了她一眼:


“然后呢?等过个几万年,几十万年,天下又是一塌糊涂了,然后我再次登场,力挽狂澜?”


叶扶摇尴尬一笑:


“没想过这种可能。”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这么说我嘛,把我说得像个笨蛋一样。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叶抚白了她一眼。


“如果我简简单单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解决问题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不是我。你明白吗?”


“懂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具体呢,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的呢?”


“想知道?”


“嗯嗯嗯!”


叶扶摇目光如同求知的孩子。


“叫我一声老师,我就教你怎么做。”


叶扶摇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师!”


刚喊完,她立马愣住,然后愤怒地吼:


“你算计我!”


叶抚哈哈大笑,向远而去。


“叶扶摇,我可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不算!这不算!我没有答应你!我不要你教我这个啊!”


叶抚愈行愈远。


“叶抚——”


叶扶摇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看着手中美丽的透明种子,咬牙切齿:


“笨蛋叶扶摇,你就不该来这一趟的。现在好了,被人拐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追了上去:


“等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