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故人会有重逢的这一天。
池殷愣了很久很久，才缓过神来，手指微攥，眼眶先已经微红了，以至于望向池迟盛的视线都模糊了一瞬。
“你怎么了？”几步远外的池迟盛神情微顿，有点疑惑问。
池殷的一句哥，就这样闷回了嗓子眼里，睫毛蝶翼般颤抖，熟悉感扑面而来，指骨被他捏得微白。
……原来已经不记得他了。
这个位面的哥哥，跟上个位面的是同一个吧。
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宿主，您只是一个位面旅人。不需要为任何人任何事难过的，这是我们快穿局的规定。】
池殷许久，才问道：你是说，我经历的所有都只是假的吗。
亲情，友情，爱情。
系统道：【您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池殷这次沉默了更久了，线条漂亮的侧脸都隐在晦暗间。
系统刚想要安慰，却见池殷垂着眉目，弯了一下唇角，反驳道：“但我认为，所有带上情感的经历，都是属于我的真实。”
这句话让身为一串数据的系统，后来记了很久。久到那时的池殷已经离开快穿局经年了，它回想起来，仍觉得印象深刻。
池殷收回思绪，眼睛里含着一点泪，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池迟盛道：“谢谢你。”
这句话里蕴含的情绪，对于池迟盛而言是十分突然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跟面前的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但少年眼眶微红的模样。
竟然让他有瞬间的心脏刺痛。
池迟盛进这个副本的时候，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白天混进了普通的木偶堆里，没有人发现。
直到今晚准备开始寻找线索时，发现传说中的top1谢矜也在这个副本。
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他心里生了一计，想吓唬这个小朋友，可没想到自从望着这个人。
他一时竟然无法下手。
“你别哭了。”池迟盛有点别扭，他神情还是冷酷的，却想要抬手帮池殷擦掉眼泪。
但还没来碰到。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异常冰冷的嗓音：“离他远点。”
尾音带着一点震慑力。
随后池迟盛感觉到一把枪，就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他缓缓垂下手，目光微偏地冷笑：“哦，我本来也没想伤害他。”
谢矜显然不信。
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剑拔弩张起来。
池殷有点茫然，在觉察到谢矜对池迟盛深重的敌意后，连忙解释道：“我哥……不是，池先生他没有对我怎么样。”
他生怕谢矜开枪，误伤到了池迟盛，不知所措地想要去拽谢矜的手臂。
谢矜转头望了他一眼，眸光晦暗，对他道：“殷殷，你躲我后面去。”
话中带着不容反抗。
池殷只好先往谢矜后面躲去，目光紧紧地来回落在这两个人中。
“看不出来啊，新欢找的这么快。”池迟盛转过身来，余光扫了旁边那个娇软的少年，随后直直地对上谢矜的眸光。
他眉眼生得俊酷，配上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语，多了几分冷戾感。
谢矜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枪支，收了回去，带着一点警告的意思：“别动无辜的人。”
这两人以前似乎有什么私人恩怨。
池殷能感觉出来，但他也不好直接去问。
于是只能暂时压下。
等池迟盛离开后，谢矜将他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池殷有点犹豫开口：“刚才那个人是……”
其实他问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谢矜不会回答的准备，没想到谢矜毫无保留道：“那个人他是人偶。”
“什么？！”池殷刚开始没有在意池迟盛说的那句人偶，以为是编造的。
没想到是真的。
池殷错愕了半晌，“可是，他看起来很像玩家。”
似乎还可以自有出入游戏。
不像他跟谢矜今晚碰见的那个长得像谢矜的木偶，细看起来会发现走路不协调，还会拖着很长的丝线。
但刚才的池迟盛，完全跟活人没什么区别，池殷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他不一样，他不是属于这个副本的人偶，而是玩家造出来的。”谢矜平静道。
池殷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祥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谢矜微眯起眼，转头担忧地望向他，“木偶师是真的复活了。”
突兀地听到这句话，池殷背脊都出了一层冷汗，“啊？”
“他是木偶师造出来的一个残次品。”
谢矜声音微缓，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经历了这么多事，让他记忆模糊。记不清前因后果，只知道一个片段。
在所有事情发展之前，他跟木偶师还是合作好友。
那是一个乡镇副本里，副本内容是丈夫死后化为了厉鬼守护在妻子身旁，最后被恶人迫害灰飞烟灭的故事。
在拿到通关线索的那一刻，木偶师站在满地的红枫底下，突然问他：“我也想要一个家人，谢矜。”
“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对于他们的关系而言，是有些逾矩的。
谢矜不讨厌木偶师的，甚至他还对木偶师有过反应——仅仅是因为有一次，他误压到了木偶师的身子，又软又香。
但那时的他回答道，“我不需要家人。”
的确是不需要，他是孤狼选手，所有的情感联系都会成为他的软肋。
后来人人都知木偶师有一个跟他相似的人偶，却不知道木偶师，其实还有一个尚未完成的残次品。
因为渴望陪伴，身旁又没有亲人，木偶师打算给自己捏一个家人。
但因未知原因没来得及完成。
再后来，木偶师就死了。
主人死亡会影响人偶的行动力。
于是谢矜几分前用枪支抵着池迟盛的额头，就是为了试探人偶的灵敏度。
——池迟盛灵敏得跟活人一样。
所以木偶师真的活了。
谢矜轻叹：“以木偶师的性子，他先隐藏自己提升实力。然后在下个月的比赛里想尽办法拿到排名。”
“因为比赛的奖励丰盛，足已让他重新回到巅峰时期。”
一字不差。
池殷脸色苍白。
虽然动机不一样，他是为了任务，但别的几乎一模一样。谢矜不愧是木偶师多年的故友，实在太了解木偶师的思维了。
“殷殷，我们得要快点离开这个副本，我怕木偶师诡计多端，会伤害到你。”谢矜说完抬眼望向他，却在触及到他脸色的刹那，愣住了，“怎么了？”
池殷咽了咽喉结，顶着谢矜的目光，觉得说话异常艰难，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没事。”
也不知道谢矜是否看出了他的紧张。
剩下的一点时间，精力放在了这个副本上。
池殷强行打起精神，注意到人偶馆的另一边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的小镇子。闪着零星的灯火。
或许明天寻找破解的时候，可以去镇上看看。
第一晚副本给的线索不多。
人偶馆的深处上的锁没有打开，他们只检查了一下外面的，便回去了房间。
池殷隐约听到窗外的黑暗里又传来窸窸窣窣声，像是什么木制品被拖拽在路上。想来，应该是副本里的人偶怪物。
池殷十分瑟缩地缩在被子里，见谢矜一直坐在他的床头，颤抖道：“你回去吧，老板说只能一个人一间房，我怕你在这里待久了会……”
“你很害怕。”谢矜揉着他的头发，“所以我要陪着你睡着。”
池殷眼眶微红，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抵近谢矜温热结实的怀中。
谢矜单手搂紧他颤抖的腰肢，鼻尖低低嗅着他脖颈的气息。他就这样抱着池殷抱了很久，直到人睡着了。
他才小心翼翼地将池殷放回被子里，怕人感冒，又仔仔细细地掖了掖被角。最后才在少年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等出来时，谢矜偏头，看见另一个颀长的身影就站在走廊漏进来的月色底下：“呦，你跟他什么关系？”
这语气莫名有点护犊子的感觉。
谢矜听着这话，语气不太和善：“这是你该问的么。”
刚才池殷对池迟盛莫名其妙的维护，就已经够他有点不舒服的了。
池迟盛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冷笑道，“不可以吗。我看不出来你究竟哪里好了，不就是脸长得稍微比我帅那么一点。是怎么让木偶师那么死心塌地地爱你的，现在身旁还多了一个——”
“单纯的小漂亮跟着。”
池迟盛继续酷哥讽刺道：“你那么坏，肯定把他骗上床过。”
谢矜：“……”
上床肯定是有的。
而且的确也骗过。
但谢矜是不会承认的，于是他自动忽略最后一句话，直接道：“别在我面前提木偶师。”
“我跟他的恩怨不会牵扯到你，但如果你想要伤害我的人，那么——”谢矜垂眸，尾音骤然冰冷，“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top1说出这种话，换成谁都会害怕。
但此刻的池迟盛只是“啧”了一声，冷酷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
包括现在。
就很想为了谁，去把面前这个人暴打一顿。
至于究竟是谁。
池迟盛想不起来。
但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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